“能用的衣服就只有这些了。”锡得尼把叠好的军绿色便服放在浴室门口。
浴室里传来淋浴头冲水的声音,恺撒和楚子航正在冲刷身上的泥污。
在他们之前,绘梨衣和路明非已经洗过澡了。
绘梨衣抵达粗点心店就迫不及待把锡得尼给赶了出去,等路明非带她找到浴室的位置后,她立刻就开始脱衣服。
她还记得源稚生说的不能在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洗澡,但记得比较模糊。
反正路明非不算是陌生男人,锡得尼倒是第一次见面。
她错误地混淆为只要把锡得尼赶走就好了。
幸好路明非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在旁边浏览完全过程,不过他当时的确被绘梨衣大胆的举动给震惊到了,直到红色的绯袴掉在地板上,他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离开。
过去几个小时,黑色蕾丝边内衣还在某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路明非和绘梨衣坐在里屋的小房间里,老式的被炉、榻榻米、还有纸糊的木门,天花板挂着昏黄的吊灯,一个方脑袋小电视播放着旋风管家2。
他们捧着热茶,腿放在温暖的壁炉,看欠下一亿五千万债务的绫崎飒与千金大小姐三千院凪的无厘头搞笑青春恋爱喜剧。
锡得尼忙着在厨房做饭,煤气罐打火的声音传来,油爆的香气飘入鼻尖。
锡得尼的血统评级只有级,没有觉醒言灵,唯一算得上突出的地方就是他精湛的枪法。
他在卡塞尔选修了日语,并且参与过纽约的围剿事件,再加上他本身并没有名气,各项平庸,交际圈也很窄,各方面综合条件的选拔下,他被挑选作为这个安全港的接头人。
他在两个月前来到日本群马县榛东村,买下了这家粗点心店,原本的老板带着大笔钱去大城市买房了,他则是一点点研究心店铺经营的秘诀,等待可能前来的执行部专员。
路明非喝了一口粗泡的绿茶,口感苦涩,就算不懂茶,他也知道这茶和犬山贺那天早晨用来招待的玉露有着极大的差别,确实不是一个等级的茶叶。
但相比那边,还是这里的感觉让人舒适。
他听着热油爆锅的声音,想起了某些东西那藏在记忆深处的家。
不是叔叔婶婶堂弟的家,而是他自己的。
他还记得那是一栋没有任何装饰的平楼,如果他研究过建筑学,就会知道那栋楼的名字叫做赫鲁晓夫楼,平平无奇的经济公寓楼。
赫鲁晓夫楼最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现在苏联,廉价实惠是它的代名词,中国曾仿造过很多。
他的家颇有些年头,三室一厅,两间卧室加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厕所。
路明非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据说房子在人居住的时候才会有人气,一栋祖传下来几十年的农家宅基地,一旦主人搬走,一两年内就会荒废的像是废墟。…
这样来看,那栋老房子的人气早就流逝殆尽了,因为他真的快要记不起曾经在那里生活的日子。
如果连主人都忘了它,它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大概只有院子里那些悬铃木还在自由地生长吧,哦,对了,还有风铃草。
路明非当然不会忘了那紫色的草花,他的爸爸路麟城在一天下班的时候带了一小包一小包的种子回来,父子俩曾在周末折腾着弄了几个陶罐种下这些种子。
那年夏天是他记忆里最开心的一个夏天,风铃草在他们的浇水施肥下长满了窗台,风一吹,紫色的小花就摇摇晃晃。
他逢人便要满脸骄傲地说起这件事,现在想来,那原来不是在炫耀风铃草。
真遗憾啊,后来那样值得骄傲的事再也没有发生了,自从他初中入学后被送到了叔叔婶婶家寄宿,一切就大变了个样。
那段时光仿佛消失了,也只有在这种触景生情的时刻,才会回忆。
路明非侧过头静静看着绘梨衣的侧脸,看得入神。
吃晚饭之前,他常常和妈妈乔薇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的掌勺大厨向来都是爸爸,妈妈不会做菜。
恺撒和楚子航光着脚从楼上的浴室下来,只穿着衬衫和短裤,湿润的头发贴着皮肤。
他们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坐在被炉边。
恺撒拿起桌上的仙贝开吃,楚子航也剥开一根巧克力棒。
“各位久等了,趁热吃吧。”锡得尼端上来一个大锅,锅里是炖的杂烩汤,有豆腐,青菜,鱼肉。
还有每人一份煎汉堡肉,米饭味增汤咸菜也有。
汉堡肉是便利店买的速成食品,味增汤是用调料包兑的,咸菜是袋装的。
恺撒从没吃过这样的便利食物,但这种时候能平安地吃上一顿热饭,喝上一口热汤就得感激涕零了,他拿起碗来就是干,一连吃了五大碗。
楚子航也沉默着吃饭,补充消耗的热量。
一锅炖汤和煮好的白米饭一点也没剩下,锡得尼把锅碗瓢盆收好,坐在了被炉桌的一角。
吃过饭绘梨衣打了几个哈欠,咪咪眼睛,头放在木枕上,侧躺在榻榻米上睡了。
路明非找锡得尼要来一张毛毯为她盖上。
四人端正地坐在桌前。
路明非小组的每一个人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路明非好歹还是骑摩托过来的,恺撒和楚子航是实实在在跑了大半天,身体和精神上都很疲倦。
“学院在安全港为我们准备了什么?”恺撒看向锡得尼。
“四个武器箱,四个医疗箱,还有一个联系撤退船只用的信号器。”锡得尼轻声说。
“能联系上学院吗?”楚子航问。
“我这边没有主动连线的权力。”
锡得尼从电视机下方的柜子夹层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黑色的随身听。…
“这是校长在一周前寄过来的信号器,如果启动它,就意味着我们要撤离日本了,迎接我们的船会把定位点告诉我们,12小时后,船会在定位点停靠十分钟的时间。”
“蛇岐八家还关押着几十名执行部专员,要是就这么跑了,我们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恺撒把盒子推开。
楚子航没有继续这个木盒子,他的目光投向绘梨衣,接着又看了看路明非,似乎是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谷 路明非也没想隐瞒,他把自己在蛇岐八家的遭遇如实说了出来。
牢笼般的“”层,以及散发着死亡领域的绘梨衣。
不过中间做了一点点的修饰,开面包车的苏恩曦和送摩托车的酒德麻衣从故事里消失了,这部分的细节被他刻意模糊化,铃木隼的来源被解释为随手路边顺的。
楚子航和恺撒眉头紧锁,难以想象这个正在路明非旁边酣睡的少女,拥有故事中描述的毁灭性力量。
如果是这样源稚生的异常举动就能得到解释了。
难怪他们一直极力避免绘梨衣和外界接触,还总是在强调“保持精神稳定”这个词。
原来蛇岐八家一直对他们有所隐瞒。
摩尼亚赫号行驶在海面上。
暴风雨掀起浪花,摩尼亚赫号在风中震颤,天空被黑压压的乌云占据,沉闷压抑。
这艘船正处在台风“帕西”的干涉区,它顺着帕西的行动轨迹,开着反侦察雷达,在狂风暴雨中一点点接近日本。
自从三峡摩尼亚赫号被诺顿的龙侍撞得断裂后,摩尼亚赫号就被送到卡塞尔在美国的制船厂进行维修,经过半年的修复,它终于出厂得以再度服役,继续驰骋在大海上。
“老伙计,看来你和我一样,还不甘心晚年退休”曼斯摸了摸甲板上新换的合金栏杆。
他挺直腰,头上带着船长的帽子,巨浪跃过他的头顶,闪电照亮天空,他抬头看了一眼,转身进入船舱。
“还有多久能抵达东京湾”曼斯进门后对全神贯注的船员说。
“报告船长,大概还需要4小时!”端坐在显示屏前的拉丁女孩塞尔玛回答道。
她也参与了“夔门行动”,那时她是船上的实习船员,如今她已经毕业了,正式在这艘军舰上服役。
作为正式船员,她不会再犯把“船长”叫成“教授”的错误了。
“太慢了!”曼斯大吼:“帕西正在远离东京,把时间压缩到2小时,2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要抵达东京领海!”
“可是船长,速度太快来不及观察海域情况,台风会把我们掀翻的。”
“集中精神,年轻人!我们要去处理的东西比台风恐怖得多,你们上船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要有冲破一切的信心,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船长又不开船”塞尔玛小声嘟囔。…
曼斯冷冷地看过来。
“保证完成任务!”塞尔玛立刻大喊,中气十足。
“哈哈哈,教授你还是这么严格。”叶胜从仓库的楼梯走出来,面带笑意。
“叫我船长。”曼斯和叶胜黑色的瞳孔对视:“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
“叫了四年的教授,有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船长,但叫出来就变成教授了。”叶胜耸耸肩,站在塞尔玛的旁边,“别担心海域情况,加速吧,我会使用蛇提前预警,发现任何异常状况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胜在塞尔玛身边的位子坐下,无形的蛇从他的身边被释放,在海水中游动。
“明白,副船长!”塞尔玛点头道。
塞尔玛看了看身旁的这个男人。
“夔门计划”时,两人还是同事关系,现在摇身一变,叶胜成了她上司,还是副船长,而且还结婚取了心上人酒德亚纪当老婆。
听说他在四川那边靠着家族的安排当分局的总监,酒德亚纪当他的副手,夫妻其乐融融。
两个人还积极备孕,这不,都怀上了,酒德亚纪正在家里养胎呢。
果真是毕业半年,差距比天上和地下还要大,不过塞尔玛觉得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在“夔门计划”中面临的危险,可比他们这船上的船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后续的晋升,虽然有家族的安排,但也是他们用任务完成的实绩换来的。
叶胜来当副船长,是凭本事。
半年后大家又齐聚一堂,只可惜摩尼亚赫号原本的副船长辞职了,他是卡塞尔的外围成员,一个有二十年航海经验的老人。
他在“夔门计划”后选择了退出,获得一笔赔偿金后,签署协议并自愿清洗了记忆。
大概是被真正的古龙给吓到了,那种级别的古龙,只是龙威,就能让普通人失去意识,血统较低的混血种也承受不住那种威压,塞尔玛还记得那震撼人心的场景。
诺顿的龙侍遍体鳞伤趴在几近断裂的甲板上,炼狱的红光在它的口中酝酿,每个人都狂啸着开枪。
曼斯教授射出的贤者之石子弹明明命中了它的一只眼睛,贤者之石对龙王级别都是致命的,但它居然用龙息灼烧自己的半边脸直到碳化。
后续的检查中,它的左眼完全碳化,甚至深入到大脑。
船上的人对着它射击,大家以为所有的子弹都被龙鳞挡下了,其实不然,它碳化的脸附近,检查出来上百颗水银子弹。
并且它的头也因为和摩尼亚赫号的剧烈撞击而溢血,鳞片都脱落了很多。
龙类就是这么恐怖的生物,它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属于是奄奄一息了,可仅剩一只的竖瞳里,依旧只有坚定的杀意,看不到任何畏惧、退缩。
塞尔玛当时虽然大吼着对着它开枪,但其实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只是借着吼声壮胆罢了。
塞尔玛以为船上唯一能和那头古龙抗衡的男人只有曼斯,直到那划分天地的一刀砍下,她才看清了月光下路明非的脸。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副场景,反正她只觉得站在龙尸上的那个人帅毙了。
也正是因为路明非,她才会选择再回到这艘船上。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闭眼操纵蛇的叶胜,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叶胜可以拒绝上船的,怀孕的酒德亚纪还在家里等他呢。
万一出了事,亚纪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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