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路明非收回了手。
巨龙的身躯逐渐变得虚幻,成了投影般的半透明,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从它的鳞片上向外飘落,鹅毛般的雪花从云层中落下,一切仿佛变成了梦中的幻影。
唯有它的心脏还在跳动,战鼓般的声音响彻,但很快心脏的跳动声也衰弱了。
它匍匐下身子,缓缓合上眼,巨大的膜翼占据了须弥座一半的平台,酒德麻衣将地上的皮箱捡起来,在夹层里又拿出一个不锈钢筒。
它只能以这副姿态出现寥寥无几的几分钟,原本它就是死的不过是一颗还未孵化的卵。
之所以能恢复全盛期,是因为它曾被伟大的权能所眷顾这权能赐予了它生命。
酒德麻衣不由得想起了三无她有一个爱不释手的布袋熊熊,名叫佐罗,从黑天鹅港回归后,她就能用那只小熊佐罗召唤她的雪橇犬朋友。
雪橇犬和老板的宠物,还有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这些都是已死之物,却从黄泉里被拉了出来。
酒德麻衣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看了看路明非的侧脸。
她戴上皮质手套,慢步走上前方,等待巨龙的虚影消失后,抓住了那颗掉落的心脏,并将其装在了不锈钢柱里,封锁到灌注液氮的皮箱之中。
雪在平台堆积了薄薄的一层路明非脱下外套,披在绘梨衣的肩上,手链上的铃铛轻响,绘梨衣伸出手好奇地看着雪在掌心融化,路明非帮她掸去头顶的飞雪。
源稚生,叶胜,楚子航等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路明非,这场危机平安渡过去了,但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先回去吧”路明非轻声说。
“唉”源稚生叹了一口气,回头望过冻结在冰川上的须弥座。
四座平台上,一共有1286人在此工作,而如今,只剩下了区区22个活人。
在统计死亡人数的时候,这只是一串数字,但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死在了这场与尸守的抗争中。
好在东京总归算是保住了,市民们依旧能毫不知情地在涩谷的街头购物,不用担心会有吃人的怪物来袭。
远处,十几個小黑点出现在天际线边缘,那是昂热叫来的直升飞机。
“龙王和尸守一起消失不见,多完美的结局,不是么?”昂热幽幽道。
“别胡扯了,昂热。”上杉越吹了吹胡须,“如果你真觉得这是完美结局,你就该笑着说这句话,但是我还是要事先提醒你一句,神还在苏醒中,等待我们的还不是宴会。”
“我当然知道。”昂热扯了扯衣领,“但英雄们都很累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必须要有休整时间恢复体力,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你自己安排吧。”上杉越吐出一口浊气,“差不多是时候把秘密公开了。”
“晚上在nssn见面,这是一家新开的法式米其林三星餐厅,今晚我们在这里包场,那里有单独的包间可以谈话。”昂热说。
“随你的便。”上杉越摆摆手。
夜晚,东京品川区。
nssn的大厅内,穿着小西装的小提琴演奏者拉响了圣母颂,这是一首由德国小提琴家威尔海姆根据舒伯特同名的歌曲编成的小提琴独奏,曲调宁静,一位有着干练短发的女钢琴演奏者在伴奏,音乐曲调仿佛展现出了圣洁的圣母像,质朴而高贵。
大理石铺成的光滑地板反射出水晶吊灯的光,路明非和绘梨衣坐在靠窗的一张餐桌,侍者端来了前菜。
“今天的料理是由主厨岸田桑为各位精心准备的。”
棕色斑纹的桌面上放上了托垫,一个银质小碗和银质汤匙摆上来,每个人的托垫都是不同的风格,右下角刻有nssn的字样。
“前菜是开胃冷汤,汤底由切成碎块的猪皮和猪肉充分混合,加上芹菜碎末熬制而成,请慢用。”侍者尊敬的鞠了一躬,然后离开。
每张餐桌上都坐着人,校长把整间餐厅包场了,但校长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露面,以往的宴会上,他都会站在舞台上,高举酒杯,和大家一起共饮,同时致辞炒热气氛,卡塞尔每逢过节都会有类似的宴会,校长很少缺席,但今天他迟迟没有出现。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愉快心情,赢得了保卫战后的专员们心情很兴奋,他们碰杯饮酒,高酒杯里的酒液倒映出鲜艳的红色。
蛇岐八家包揽了后勤工作,在昂热校长和源稚生的推动下,学院和日本分部握手言和,双方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多亏了他们,摩尼亚赫号上的船员才有时间来到高级餐厅享受晚餐,不然的话,此刻恐怕还在清理人工岛附近的尸守残骸,全身都是海水腥味,还得穿着闷热的防护服把尸守的残骸一个个的拖到岸上。
好在这些繁杂的工作都交给了蛇岐八家的后勤部队,船上只留了小部分的船员进行常规的看守,听叶胜说他们筛选看守人员的方式是抓阄,抓到月亮的人就留下,抓到星星的人就可以来吃饭。
为了防止作弊,他们采用的是电子抓阄法,为他们编写了一个随机小程序,在一秒时间内进行了数万亿次的模拟,从中随机抽取出一个模拟结果。
曼斯教授没有参与抓阄,他自愿留下守船,宴会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摩尼亚赫号才是他的归属地。
叶胜很幸运地抽到了星星,在半小时前,从海莹人工岛乘坐专车来到这里,他就坐在路明非的对面。
“她真的是亚纪的姐姐吗?”叶胜朝前坐了坐,小声地问:“我从没听亚纪提起过她的姐姐,难道她们有什么矛盾吗?”
“不,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路明非舀了一汤勺冷汤,肉汤的口感厚重,但却意外的清爽,的确很开胃,“麻衣小姐告诉我,她和亚纪是孪生姐妹,但不是同卵双胞胎。”
“那是异卵?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叶胜不太确定,亚纪是在寄宿所长大的,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这样来看,或许她真的会有一个姐姐。
“还有一种可能,她们都是试管婴儿,卵子和精子在体外受精,等待早期胚胎发育后,然后才移植到母体的子宫。”楚子航忽然说道:“我们去过大连山第三寄宿所,根据资料,那里就是酒德亚纪从小长大的寄宿所。
但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荒废了,我们在地下发现了真相,那里其实是用来研究死侍的基地,在地下室我们发现了三只人面鱼死侍的原型体,还发现了解剖台和实验室,那里是一个残忍的毫无人性的实验基地。”
“亚纪晚上睡觉前,有时候会和我聊起她生活的寄宿所。”叶胜迟疑一下说:“她说她在那里有几个朋友,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小声地和她说话,她们会聊一些白天不敢聊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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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寄宿所离开的时候,全程蒙着双眼,似乎是乘坐直升飞机离开的,那天离开的孩子只有她一个。我们在举办婚礼前来过日本,想要试着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朋友来参加,但只找到了同名人,没有一个是亚纪认识的。”
“蛇岐八家会把危险血统的混血种婴儿送到寄宿所里,在六岁时进行血统检查,根据检查结果,将他们送到保密等级更高的寄宿所抚养,或者送回总部培养。”恺撒低声说道。
“根据我和楚子航搜查的结果,大连山三级寄宿所成立于1976年,正式投入使用是1977年,直到2000年为止,每年都还有血统合格的记录,但那一年之后就没有了,酒德亚纪的朋友恐怕还因为危险血统在更高级的寄宿所里,或者已经叛逃成鬼,加入了猛鬼众。”
“原来是这样么”叶胜叹了一口气。
“2000年,这年份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路明非问。
侍者又端来了一道前菜,山羊奶慕斯brs,由京都运来的新鲜山羊奶制作的甜品,上面点缀了法国普罗旺斯出产的百合。
“那是10年前,那里应该是在10年前沦为死侍研究基地的。”楚子航等待侍者离开后说道。
“有人为神的苏醒筹划了10年?”路明非说。
“不止10年。”楚子航说:“在进行正式的实验前,要先有理论的支撑,研究死侍的人在开始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几乎没遇到挫折,一直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在前进。”
“那就是幕后黑手?”
“可能性很高。”
叶胜,楚子航和恺撒聊着关于白王的话题,都很默契地没有去谈下午出现的尸守和龙王。
毕竟这种等级的话题已经轮不到学生来管了,既然校长没有发话,他们也就以平常心对待。
过了一会,大厅中忽然出现了欢呼。
穿着纯白西服的昂热校长从门口走进来,左手拿着一根古朴高贵的手杖,领口系着红色的蝴蝶结,上杉越在他的身旁,也换了一身西装,是肃穆的黑色,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的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原本活泼的气氛又被压下去几分。
源稚生和犬山贺也来了,他们就跟在上杉越的身后,表情严肃。
“同学们晚上好!”昂热校长很热情地挥手。
“校长晚上好!”专员们异口同声地说。
侍者为校长端来一杯酒,他高举酒杯,一饮而尽,专员们也对他敬酒。
昂热温和地笑了笑,“虽然这是宴会,但我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在座的同学大多数都是毕业生,我想应该不用我过多强调了,尽情享受晚餐吧,但要记住适度,我想不会有人晚上喝到要人抬回去。”
“请放心,校长,我的酒量是海量!”有人这样说。
“虽然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我还是要说,你的肚子装不下一个海,没人的肚子能装下一个海。”昂热将食指放在嘴唇前方,“我们都是专业人士,必须要足够专业,喝醉了你们就会变得不专业,所以不要喝醉。”
“好的,校长!”有人举手大喊。
昂热朝那人挥挥手,点点头,看向了路明非,用眼神示意。
四人进入了最里的包间,路明非也拉着绘梨衣,紧随其后跟了进去,他们之前就约好了这一次会谈。
叶胜有些担忧地看着包间的门。
楚子航凝视着深深的走廊。
恺撒则是看起来毫不在意地拿起刀叉,撕扯起才端上来的马肉火腿。
包间内,昂热坐在了主座,上杉越、源稚生和犬山贺坐在了同一边。
厚重的黑色窗帘被拉上了,只有明亮的灯,这间房间完全隔音,在里面甚至听不到外面的音乐,也感觉不到外界的嘈杂。
“坐。”昂热伸出手,示意路明非和绘梨衣坐在另一边。
“,屏蔽所有监控,这间屋内的一切都从记录里删除,我只是和同学们在大厅内愉快地举办宴会直到结束。”待所有人入坐后昂热说。
“是。”清冷的女声从音箱的位置传出。
昂热双手搭在桌上,“我们迟到是因为我们才从医院回来,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绘梨衣小姐和源稚生先生,都确认无误,是上杉越的孩子。”
路明非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之前源稚生就来找绘梨衣要了几根头发,并且明确地告诉他是为了做亲子鉴定。
源稚生沉默不语。
绘梨衣很安静地坐着,坐姿优雅乖巧。
“所以,他们在基因上其实是亲兄妹对吗?”路明非问。
“是的。”上杉越说:“源稚生是哥哥,绘梨衣是妹妹。”
“那为什么在这之前,源稚生一直觉得自己和绘梨衣没有血缘上的关系?”路明非看向了源稚生,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让我来说吧。”犬山贺先一步开口,“当年的事情,我了解的更多。”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一个骗局。”
源稚生忽然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内心处于痛苦的煎熬和挣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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