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轨道上长了铁锈,不知名的藤蔓在铁轨上蔓延,人工开凿的墙面上满是机械的痕迹,沿着岩壁的是梭型的水泥月台,像是入海栈桥那样深入铁轨中,原本应该是用于列车停靠检修的。
这里看上去像是废弃的矿洞,但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芬里尔在哪里?”康斯坦丁把老唐抱出来好奇地环顾四周。
周围安静的像是静谧的森林,头顶的漫天星光闪烁,宛如闯进了梦幻的童话世界。
康斯坦丁记得那个大家伙,拥有几十米的龙躯,正如其名号大地与山之王,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康斯坦丁曾经很羡慕芬里尔,因为他本身有缺陷无法像芬里尔一样孕育出庞大的龙躯。
当芬里尔展开几十米长的双翼遮蔽太阳在天空中腾飞,他只能站在地面仰望。
那种君王般的身姿才像是一位真正的龙王,只是芬里尔沉默寡言,缔结盟约之时,一直都是耶梦加得在说话。
作为大地与山之王中,掌控力的兄长,它永远都站立在山巅,沉默地望着远方的夕阳。
金色的余辉洒在它狰狞的鳞甲上,那双冰冷的竖瞳里,仿佛充满了孤独,唯有在耶梦加得靠近它时,它才会垂下狭长的龙颈,蹭一蹭耶梦加得的脸,但又会立刻抬起头,眺望着夕阳。
每次康斯坦丁尝试着和它搭话都不了了之因为不管他怎么喊芬里尔都像是没听到一样,仰望星辰或者太阳一位合格的龙王就该这样,孤独、强大,思考的永远都是命运这一类宏大的命题。
康斯坦丁一直觉得芬里尔很酷,只比哥哥差一点,所以他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那个大家伙。
芬里尔如果苏醒了,应该会是个很显眼的存在,可他到处看也没看到十几米长的龙尾或者是长满骨刺的鳞片。
在他左顾右盼的时候,发现路明非一直盯着布满沟壑的岩壁。
康斯坦丁顺着望过去,在岩壁的下面,发现了薯片的包装口袋,足足有十几包,都是空的,但看起来还蛮新,不像是放了几十年布满淤泥的模样。
薯片包装上还印着最新的青柠口味图片,康斯坦丁不会记错的,苏恩曦经常要吃薯片,他每次去百货商场买菜的时候都会顺带买几包青柠口味是上上个月才推出的最新款。
所以这些薯片是谁消灭的?
康斯坦丁看着伪装成人类的夏弥。
不得不承认,薯片是人类历史上发明的一种非常成功的零食,他也喜欢吃薯片,原本煮起来口感软糯松的土豆在油锅里打个滚,再撒上盐和调味料,竟然有如此之大的魔力,夏弥喜欢吃薯片,也不让龙意外。
他当然不会认为是芬里尔会吃的,几十米高大的龙躯,就那么小一包薯片,塞牙缝都不够的。
关键是他无法想象一位冷酷沉默的龙王,往嘴里塞薯片的模样。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些垃圾到底是谁制造的了。
只见夏弥缓缓放下红黑相间的书包,拉开黑色拉链,从里面取了一包大号的奥尔良烤肉味的薯片,蓝色塑料包装涨满了气,轻轻一拍,伴随着一声气爆声,塑料包炸开。
她拿着薯片靠近岩壁,香气飘到空气中,岩壁剧烈地抖动,石块簌簌地坠落,
康斯坦丁这才发现,那些沟壑,其实是鳞片的缝隙!
芬里尔隐藏在岩壁之中,与其融为一体,这种状态就像是蛇类的冬眠,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对于掌控土元素的龙王来说,睡眠时能轻易在鳞甲外生长出岩石,伪装自己。
金色的竖瞳睁开了,在尘埃之中如灼目的火,修长粗壮的龙颈伸出,青黑色的鳞片在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张一合,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张布满骨刺的脸上,带着君主的威严,它尽情地舒展着身躯,将它的凶戾、伟岸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幕宛如史诗的画卷,任何一個智慧生物都会为它完美的身躯赞叹,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它半身镶嵌在岩壁里,从腰部开始,它的鳞甲就失去了金属质地般的光泽,转而逐渐变化为粗糙的岩土。
康斯坦丁仰望着巨大的龙躯,眼里带着一丝丝的憧憬,虽然他现在已经不追求力量了,但看到这样帅气的巨龙,还是会觉得很酷。
待岩石的震动停下后,长长的龙颈垂下来,如蛇一般将夏弥环绕,它张开了巨大的嘴,乖巧地趴在夏弥的面前。
夏弥将薯片一片一片地扔到了那深渊巨口之中,龙王眯着眼睛,发出猫那样打呼噜的咕噜声。
康斯坦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猫,黑石府邸里,他给小鸟游和凸守这两只肥猫梳过毛,情到深处,两只肥猫就会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打滚,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吧,他接受了几十米长的龙王吃薯片吃到呻吟的事实,可为什么龙王撒娇似的喊着:“姐姐,你又来陪我玩啦,你还带了别的哥哥姐姐,我好开心!”
从它微微张开的鳞片来看,它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只抢到了小鱼干,高兴到摇尾巴的小猫咪。
康斯坦丁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很意外么?”夏弥挠着芬里尔下巴处的一片鳞,“其实以前它就是这样,但在外面,我告诉它我不在的时候谁和你搭话也不准理,只准看着天,所以其它龙才会觉得它是一个又拽又酷的龙王。”
“原来芬里尔和我一样,也有缺陷”康斯坦丁缓缓道。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它的智商依旧像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夏弥又撕开一包薯片投喂,“只要随便来个陌生人骗它说要和它玩游戏,它就会摇着尾巴跟着走了,被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
“姐姐,今天有好多人,我们玩什么?”芬里尔用大脸蹭了蹭夏弥的手臂。
它好奇地瞪着眼睛,躲在夏弥的身后,观察康斯坦丁、路明非和绘梨衣,看起来它有些怕生,当害羞这种情绪出现在一头巨龙身上,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路明非直直地盯着它的脖颈,在那里,他看到了硕大的忍杀点,进入矿洞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芬里尔的所在地,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大的一头龙,竟然像个小女生一样扭扭捏捏。
芬里尔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或许是感知到了危险,它缩了缩脖子,整只龙试图躲在夏弥的背后,即使夏弥还不如它的一片鳞片大。
“没事的,不要怕。”夏弥抚摸它的鳞片,“这些都是客人。”
芬里尔点点头,龙爪向后探去。
这一举动让路明非绷紧了神经,为了进入这个尼伯龙根,他答应夏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是轻装上阵的,真要打起来他会非常吃亏。
但下一刻,龙爪的缝隙里却出现了一包薯片,它慢吞吞地把薯片放到地面上,往前推了推:“请你们吃。”
路明非和它的视线对上,走上前拿起薯片检查,就是很正常的黄瓜味薯片,生产日期2010年1月31日,保质期12个月,那么大的爪子竟然能控制好力度,不夹爆胀气的包装。
绘梨衣撕开包装,拿出一片金黄的炸土豆放到嘴里嚼的嘎嘣脆,紧随着芬里尔又用爪子托着几罐可乐放下。
这些零食和饮料都放在岩壁中的小洞窟里,被保护的很好,可乐罐摸起来冰冰凉凉的,甚至有一种冰冻过的感觉。
夏弥随意拿起一罐,易拉罐的拉环被芬里尔收下,很宝贵地收藏起来。
路明非能看到那个最上层的洞窟里放着什么,一些瓶盖、拉环和叠好的烟盒盖。
小时候他也收集过烟盒盖,等傍晚大人们收工了,他就在打麻将的机麻抽屉里一阵搜索,有时能翻到零钱和烟盒,翻到零钱他就自己留着买零食吃,翻到烟盒,他就把烟盒上面的盖子扯下来,叠成长方形的小条拿回去。
小学时班里的男生都爱收集这玩意,他们还会比拼谁的烟盒牌子更好,什么黄鹤楼,双喜,娇子大家会不自觉地比较哪种烟价钱最高,等课间休息时间,他们就会蹲在井盖前面,把叠好的烟盒盖放上去,谁能用自己烟盒盖把别人烟盒盖扇翻一个面,就能把别人的一起拿走,这种游戏在当时非常流行。
路明非揣测着这头大龙的想法,拿起一罐可乐,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他张开手掌,手心放着拉环。
芬里尔似乎能懂他的意思,巨大的龙爪小心翼翼地捻起拉环。
“这样就能证明我没有说谎了吧。”夏弥倚靠在芬里尔的龙躯上。
“嗯。”路明非点点头,“我们拟定契约吧,用炼金文字。”
康斯坦丁托举着老唐,金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一笔一划地写着,火焰铭刻在岩壁上,熔化岩石为炽热火红的熔岩流动,古奥的文字镌刻契约。
“誓约的内容,是你们提供鲜血,帮助绘梨衣换血,作为交换,我会把那块宝石赠与芬里尔。”
“芬里尔?为什么是我哥哥?”
“因为我们需要的是进化之后的胎血。”路明非说:“也就是说,提供血液的龙王,必须吞噬那块宝石,重新孵化。”
“这件事你之前可没有和我说。”
“现在我告诉你了,还是说你打算拒绝交易。”
“”夏弥望着芬里尔半身石化的龙躯,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她咬穿了自己的大拇指,在契约的岩壁上按下手印,近乎呈金色的龙血留下灼热的痕迹。
紧随着路明非也按下血手印,双发的血液汇流在一起,沸腾般蒸发,鲜红色的印记深深印入岩壁。
石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路明非能感觉到一种约束力,契约已经在生效了。
由炼金术王者拟定的契约,即使是龙王,也无法违背,双方总算能放下戒备了。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顺利推动了下去,换血之前,还要做一些准备,不久之后,绘梨衣就能摆脱危险血统所带来的困扰了。
绘梨衣此时正在投喂芬里尔薯片,一人一龙玩的不亦乐乎,她学着夏弥,往那张大嘴里丢,只是她不像夏弥那样一片一片地扔,而是抓起一大把,天女散花般扔出去。
比起小气的夏弥,芬里尔似乎更喜欢这种投喂方式,但在夏弥瞪过来的时候,它立刻又合上了嘴,挥动双爪表示拒绝:“我不吃了,我吃饱了。”
这话听起来没有一点说服力,因为它的肚子能塞下一整个薯片公司的流水线制造工厂。
它这么说其实是害怕惹姐姐生气,因为姐姐一直教导,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但是客人应该不算陌生人吧
特别是那个矮矮的男孩,它看过去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好像以前,男孩也曾站在它身边,说过些什么话,到底说没说过它已经忘了,但它对男孩有一种天生的好感。
不过它现在也不敢过去互动,只是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姐姐,像是在说,我再也不吃别人家的薯片了。
夏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哥哥太好骗,要是她不在,一包薯片绝对足够把哥哥收买了,好笑的是哥哥还知道认她。
她还能怎么办呢,几千年里,只有哥哥陪在她的身边,永远不离弃。
“想吃就去吃吧。”夏弥拍拍它的下颚。
命运为所有的馈赠都标好了价格,今天你吃了别人家的薯片,将来是要抽血来还的。
芬里尔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它只是兴奋地张开嘴,等着绘梨衣大气地撒薯片进来。
路明非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这些年你一直是这样在养它么?”
“也没有,因为哥哥苏醒的时间很短。”夏弥摇摇头,“我是在它苏醒后才搬来的。”
“为什么它一半的身体是石头?”
“因为哥哥一半的灵魂,被奥丁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