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楚子航问。
“这个尼伯龙根,不属于奥丁或者说不完全属于他”
康斯坦丁低头看向直升飞机外,狂风暴雨都消失了,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一片祥和,一点没受暴风雨的干扰。
“路哥哥,先让飞机降落吧,我和哥哥已经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路明非点点头,抬起手示意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打开座舱,用英文和两名飞机驾驶员交流。
两名驾驶员都是鹰钩鼻,深眼窝的美国人,从三角洲特种部队退役,被苏恩曦签下终身契约。
像这样的部下,还有不少,像是黑石府邸的管家木村浩,如今也成为混血种世界的一员了。
他们加入进来的契机大多数是因为龙类,在危机或者生死一线中,见识到了混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之折服,被许以不菲的金钱报酬后,签下了卖身契。
酒德麻衣打了打手势,和两位驾驶员,寻找适合降落的空地。
很快,海骑士降落到杂草丛生的空地之上。
“我们下去吧。”康斯坦丁把老唐抱到怀中。
“你刚才说这个尼伯龙根不属于奥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路明非走在康斯坦丁的旁边。
机舱门自动上升,折叠的阶梯延伸,与干燥的泥土相连。
楚子航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细细地听。
“以前我和哥哥也说过了,尼伯龙根的主人,对尼伯龙根有绝对的控制权。”
康斯坦丁环视四周,朝着这片空地的中心走去。
“尼伯龙根在炼金的原理里,相当于是将施术者的精神世界具现化,在建造尼伯龙根之时,要遵守规则,设置尼伯龙根的边界和内部的法则。”
“像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边界和法则都很明确,定下规则之后,在允许的范围内,尼伯龙根的主人就可以对尼伯龙根内的事物进行一定程度上操作,而这个尼伯龙根的边界,就是雨,或者说是水,只有在下暴雨的时候,这里和现实才是相通的。”
“所以,奥丁才想办法操纵天气,让这里下了九天的暴雨么?”路明非问:“是为了让尼伯龙根和外界相连?”
“没错,尼伯龙根就像是一个鸡蛋,在敲碎壳之前,蛋清和蛋黄都在壳里,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这个尼伯龙根的边缘,是它最脆弱的地方,类似鸡蛋里那个预留了空气的小空腔,一般吃煮鸡蛋都会从那个地方开始剥。”
康斯坦丁抱着老唐蹲下,老唐伸出小手抚摸地面,耳朵也贴在泥土上,闭上眼认真倾听。
“奥丁,他是被关在这个尼伯龙根里的,他不能离开,无法自由行动,即便边界和现实连接上了,他也只能在里面待着,不过他虽然不能出去,外面的人却可以进来。”
“他被关在这里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差不多摸清楚了尼伯龙根内的规则,一直在想办法挣脱这个牢笼。”
孩子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同样柔软的雨水,忽然滴落在了楚子航的额头。
湿润的风,带来了海水的腥味。
上升气流刮起了楚子航的刘海,耳边响起了呼啸的风声。
“还是晚了一步么”康斯坦丁抱起老唐,抬头望向侧面的高架桥,钢铁的支架上雷霆炸响,闪电的光线撕破黑暗的天空,像是盛大的末日舞台。
忽然间,众人听到了马的嘶鸣声,声音是那么宏大,好像要盖过天上的雷霆。
那是一匹八足骏马,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毛皮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马脸上戴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抠着地面,扬起雕塑般的前身,踩着雷电在高架桥之上长鸣。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
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时隔六年,楚子航又一次见到了奥丁。
不是在尼伯龙根,而是在他刚才走过的高架桥上。
桥边能看到nr的引擎盖,还有被君焰和手雷炸开的护栏口,岩壁上,有焦黑的灼烧痕迹,野草缺了一大块,因为在楚子航释放君焰的时候,高温把生长在岩壁缝隙之间的苔藓和野草烧成了焦炭。
楚子航终于明白奥丁为什么当初没有追上来了,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穿越雨幕,离开了尼伯龙根。
奥丁不能离开那个尼伯龙根,所以只能在里面等着爸爸送上门来。
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杀死了卡塞尔的执行官,就不想再大费周章,捉拿楚子航这个无关痛痒的小孩子。
之所以在楚子航身上留下印记,只是在等待有一天从牢笼释放,然后找上门,把楚子航变成他的奴仆。
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
奥丁和爸爸的对话,在楚子航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已经钻破了尼伯龙根和现实的边界,从牢笼里释放了,因为水是边界,也唯有水能用作攻击边界的武器。”康斯坦丁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这个水龙卷,就是他用来钻破鸡蛋壳的枪么?”路明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们都没有危机感么?”夏弥看向了周围,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这个尼伯龙根,就快塌了吧。”
水龙卷的影子越来越凝实,风和雨,回归了安静的大地。
世界变得喧嚣起来,雨幕倾盆而下。
“放心吧,尼伯龙根不会塌的,最多像是破掉的气球一样缩小范围。”康斯坦丁扯了扯夏弥的衣袖:“只要即时堵上破口,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因为,尼伯龙根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啊。”
“你是说”夏弥看了看直升飞机,肉芽已经蔓延到地面上,像是树根般扎入泥土中。
“可那还只是个胚胎吧我们就快回到现实了吧,他一定会攻击的!”夏弥咽了咽唾沫,讪讪地望向高架桥上的影子,坐在马背上如高山般宏大的身影举起了长枪,左手伸直,如弯折树枝般的粗糙长枪被右手举着。
原来那个狂暴的怪物是被奥丁干掉的么
为什么我要跟着过来啊!老老实实过校园生活不好吗!
她在内心大吼。
“那是世界树么?不会真的是世界树吧?”夏弥不安地嚷嚷,眼里好像失去了高光。
“不知道,世界树很厉害么?”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拔出了背后的楔丸。
雨水浸在小小的日本刀上,从光滑的刀面流下。
路明非觉得比起奥丁手里破烂的树枝,锲丸好歹是铁做的,应该能扛得住。
他感受到了奥丁的杀意,尼伯龙根的边界虽然被破坏了,但还没有彻底崩塌,虚与实正在交融。
奥丁正在等待虚实相替的一刻,投掷出自己的长枪。
成群的黑影从八足骏马的身后走了出来,他们围绕在主人的身后,像是行弥撒的牧师,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空洞的,闪着金色光芒的双瞳。
长蛇般的龙从水中探头,匍匐在神马斯莱普尼尔的足下。
黑影们为主人重获自由而欢呼,一个个行礼膜拜。
“好大的排场啊,不愧是主神奥丁。”路明非的双目灼灼,与奥丁对望。
“师兄,记得不要离开我们的身边。”路明非关心地问了一句全身挂彩的楚子航。
楚子航捏紧了拳头,嘴唇发白,不甘心地望着奥丁,眼里充满了恨意和愤怒,还有无能为力的悲哀。
路明非安慰地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转身盯着奥丁去了。
夏弥紧张地捏住楚子航的衣服一角:“师兄你害不害怕,我一点也不怕。”
楚子航低头看着她的脸,愣了愣,说:“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了。”
“你不要这样子”夏弥欲哭无泪:“我们还没死呢,你别吓我”
“没事的。”
楚子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虽有迟疑,但也主动握住了夏弥的手。
好像,两个人握着手,会稍微好受一点。
这句话不只是对夏弥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就在这时,飞机驾驶员和酒德麻衣也匆匆从飞机上下来了。
“老板,飞机报废了!”酒德麻衣带着两个美国壮汉一边跑一边说:“它的触手把发动机给刺穿了,油全被它喝光了!”
两个美国人一边狂奔,一边大喊“”,“”,“”!
“r!r!”路明非招手:“你们快过来!”
酒德麻衣知道动作得赶快,于是给两个美国退役特种兵一人来了一脚,狠狠地踢在他们的屁股上。
“!!”
他们大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叫什么叫!外面好多人排队等着老娘踢屁股呢,身在福中不知福!”
终于,他们好不容易赶到了众人的周围。
尼伯龙根的领域也随之破碎了。
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如上帝降下灭世的洪水。
巨大的水龙卷开始移动,要将他们所有人搅碎在风暴里。
两个美国大兵气喘吁吁的捂着屁股,缩了缩脖子,呆呆的望着四周的光景。
绘梨衣眼底的金光绽放,长发悬空飞舞,脚尖脱离了地面,好似神的女儿。
突如其来的水龙卷撞在透明的屏障上,虽然波涛汹涌,却无法撼动其分毫。
但危机并未解除,奥丁在沉重的呼吸中吐出了金色的闪电,八足骏马马鬃飞动,空气中雷屑翻飞。
斯莱普尼尔扬天长啸,踏着暗金色的马蹄朝悬崖边奔跑。
四周的雨水全部汇聚在斯莱普尼尔的脚下,形成一面瀑布,长蛇一般的龙,喷出白色的吐息,瀑布凝结成一座冰桥,直往高天之上。
八足骏马在延伸的冰桥上放肆地狂奔,奥丁举着传说中由世界树的树枝制造成的长枪昆古尼尔,右臂上的肌肉收缩成古罗马雕塑般的完美形状,左臂指天,腰部扭动,全身的力量凝聚在一点。
“等一下!奥丁的目标不是我们,是”
轰!!
震耳欲聋的空气爆炸声,淹没了一切声音。
昆古尼尔被投掷出去,笔直的直线,枪身周围环绕着震耳欲聋的音爆。
雨幕被划开了,枪尖上翻动着死亡的黑色气息。
水龙卷被射出一个巨大的浪花,强大的冲击,让它溃散成一个巨浪。
在被昆古尼尔击中的一刻,它壮大而又华丽地死去了。
但这一枪,并不是冲着路明非等人来的。
奥丁的目标是他们乘坐的直升飞机,更准确地说,是飞机上那个正在孵化的胚胎。
他要杀死的是“黑蛇”!
昆古尼尔带着不可撼动的气势,直射而来。
或许只有000001秒,它已然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
斯莱普尼尔停在了冰桥的最顶端,发出轻微的嘶鸣,前足不安分地踏动。
奥丁面具下的金色独目,遥望着水龙卷溃散形成的巨浪。
他沉默地注视着,等待浪花散去。
暗蓝色的风氅的在雨水中摇摆,雨水主动避开了他,仿佛不敢侵犯神明的领域。
但是突然,一个黑影冲出了雨幕浪铸就的高墙。
蛇一般的黑色长尾,流线型的完美身躯,十几米的双翼展开遮蔽了天空。
昆古尼尔的枪尖没入了它的胸口,却再无法往前一寸。
它愤怒地咆哮,在天与地之间滑翔。
双翼挥动,掀起了狂风,它高高地腾飞,没入了黑色的云层之中。
如鹰的扑击,它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浸没在水中的蛇龙摆动长尾,溅起了水花,化作巨木般粗重的冰刺,朝天空激射而去。
但这丝毫阻拦不了它,冰刺在黑色的鳞甲上撞的粉碎,鲜红的血顺着昆古尼尔的枪身流动,它张开嘴,尖锐的利齿死死咬住了奥丁和他的爱马,带着他们狠狠撞入了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