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气垫船?”路明非望着眼前似车非车的玩意,它和一辆小轿车差不多大,但底盘之下不是四个圆滚滚的轮子,而是一个黑色的充气圆盘。
这艘气垫船正停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冻土层,裹着冬装的昂热提着两桶油,往气垫船的油箱倒,全身裹在棉衣里的楚子航,手里拿着清单,打开了气垫船的储物仓,清点物资。
一阵寒风吹过,路明非不由得又把棉衣裹紧了些。
毕竟是10月18号了,北西伯利亚的气温在这个时间点,平均气温低于40,一杯热水从保温杯里倾倒出去,半分钟之内就会结成冰块,如果不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棉袄里,很快就会四肢就会因为失温而变得僵硬。
路明非看了一眼身旁裹的严严实实的绘梨衣,帮她把脖子上围巾捂了捂,又搂住了她的肩膀,两人一起望着这艘通体银色的气垫船。
接下来,他、昂热、楚子航还有绘梨衣,就要乘坐这艘气垫船,在漫无边际的北西伯利亚冻土层前进,寻找那个路明非爸妈负责管制的尼伯龙根。
早在10月1号,路明非就和绘梨衣离开了卡塞尔,乘坐订购的班机票抵达了莫斯科。
8月31日到9月30日,他们在卡塞尔玩了一个月,就住在诺顿馆。
一年之前,诺顿馆的所有权还属于路明非,因为他夺得了去年自由一日的胜利。
但这个所有权也就到今年的9月8日为止,因为那一天是新的自由一日,当胜负决出来后,路明非就得把诺顿馆的钥匙递交出去。
而今年由狮心会毫无悬念的拿下胜利。
学生会输的很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学生会主席恺撒没有到场指挥,他似乎还被关在家里,连开学都没法来,恺撒没去,诺诺也提不起兴趣,干脆就弃权了。
最后学生会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场仗,结果显而易见,打团位不在,局势几乎是摧枯拉朽就变成了碾压局。
半小时内,狮心会以4死15伤的战绩攻下了本次学生会参与自由一日的145人,堪称闪电战。
昂热说加图索家拒绝恺撒来卡塞尔,是因为他们的家族继承人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他们送恺撒来卡塞尔是来锻炼和学习的,而不是去送死,所以他们决定由自己来培养他们的继承人。
不过昂热倒是接到了恺撒的抗议电话,电话里恺撒声情并茂地痛骂自己的老爹,还说他们这是在限制人身自由。
昂热说他没办法干涉加图索家的家事,他只是一个校长,能管的只有学校里的学生,挂断之前,昂热专门提了一嘴,说恺撒这学期还没有到指导教授那盖戳章。
言下之意是,如果恺撒能自己想办法,溜到卡塞尔来,那昂热倒是有办法保住他。
至于恺撒到底能不能溜出来,那就只能凭他自己的本事了。
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婚礼他都没到现场,恺撒的老爹庞贝,似乎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而且意大利还是加图索家的主场,恺撒就算溜出了家门,想要乘坐飞机或者轮船出国,也是极为困难的。
回到卡塞尔,路明非在自由一日的第二天把诺顿馆的钥匙交给了楚子航,狮心会当晚就在诺顿馆开了pr,同时举办了新成员的入会庆祝仪式。
由于路明非和狮心会会长关系很好,所以他和绘梨衣并依然住在诺顿馆。
这所建造在学院中心位置的维多利亚风格公馆,除了用来办公的区域以外,本身也有很多的客房用来接待外来的宾客,路明非和绘梨衣就住在其中一间客房。
在卡塞尔的一个月,路明非带着绘梨衣逛遍了学院,图书馆、教学楼、花园、后山他们在卡塞尔的每一处都拍了照片。
当然,他们也不是全在玩,路明非经常会被副校长喊去讨论一些事情,路明非不太能听的懂副校长在说什么,好像是和炼金术相关,他陪着做了几次实验。
在校长的要求下,他们还出了两次差,去处理附近的“级死侍”。
执行部为他们打探好了死侍的藏身之地,路明非只需要提刀过去砍就完事了。
砍完了,他们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上两三天,全当公费旅游。
这一月倒是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发生,洛基没有现身,昂热也没有查出校董会的内鬼是谁,上杉越依旧在德国顺着微乎其微的线索,找寻当年接受了他精子的机构。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进展,只是时间在不断流逝。
到了十月份,终于临近了西伯利亚的冬季,路明非和昂热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这次探访是秘密行动,所以路明非和绘梨衣提前到了莫斯科落脚。
10月17日,也就是昨天,他们在酒店前台接到了一个保密账号的电话,让他们在18号的中午,前往莫斯科的郊外。
于是,路明非和绘梨衣就在一处没有人的枯树林中,找到了穿着冬装的昂热和楚子航,还有被防雨布盖着的气垫船,布上还盖了两米厚的雪,似乎它被安置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校长,我们抵达那里需要多久的路程?”路明非摸摸气垫船光滑的外壳,此时它的气垫还是瘪的,没充上气,但流线型的船身就像是一台造型独特的,很有科技感。
“视路况而定,至少需要3天。”昂热加完了一桶油,又开始倒另一桶油:“那地方是一个大裂谷,路上我们只会经过一个补给站,所以出发之前,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燃料和食物,都清点完毕了,校长。”楚子航关上了储物仓:“足够我们支撑到下一个补给站。”
“武器呢?”昂热扔开了空的油桶。
“有一个执行部标配的武器箱,外加一个弹药箱。”楚子航说。
“足够了。”昂热点点头:“毕竟我们这群人里,没有人很喜欢用枪,那就上船吧,我和楚子航轮换驾驶。”
当昂热用力扳下点火阀的时候,这艘气垫船立刻像是暴躁的野马般轰隆隆嘶鸣起来,两部强大的空气螺旋桨高速旋转,强劲的气流吹飞了十米内的积雪,形成两道翻飞的雪龙。
随着鼓风机的运作,高压气流进入传递空腔的气室,船身缓缓上升,稳稳地浮在气垫上。
昂热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它的动力。
“校长你以前开过气垫船么?”路明非觉得这体验很是新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交通工具。
和他一同坐在后排的绘梨衣,也从窗户探出头,注视着气垫的鼓起。
“没开过,不过陆地用的交通工具都大差不差,都是一个方向盘,外加刹车和油门,只要会开车,学其它就很快了。”
说着昂热从表盘下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本“气垫船使用手册”,草草翻了几页,递交给了楚子航。
“你也趁着这个时间学一学,毕竟我们四个人里,你是唯一一个有驾照的。”
“校长你没驾照吗!”路明非一惊。
“我学开车的时候还没有驾照这回事,那是1899年嗯,对,1899年,而汽车是1885年才发明的新玩具,还没有马车跑得快,没有福特没有通用,什么交通规则都没有!”
昂热猛地踩下了加速阀,气垫船像是尾巴上绑了鞭炮的野牛那般,冲出了枯萎的树林。
路明非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上,只能抓紧扶手。
银色的船身越过了倾斜的山丘,翻飞的雪萦绕在气垫周边,船身向上弹射。
“好厉害!”
绘梨衣被冬帽压住的暗红色的长发飞舞,那双漂亮的眸子闪着光,她的头探出了窗外,一只手握在舱门把手上,另一只戴着连指棉布手套的手用力地挥舞。
这种程度的颠簸影响不了她的平衡感,她只觉得这种冲上云霄的速度,很爽快。
伴随着万有引力的作用,气垫船摔落在雪地之上,砸出一个凹陷,它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中飞驰,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校长!你要不要再读读说明书!”路明非大喊。
“没必要!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花了十分钟完全了解气垫船的操作方式了!”昂热也大喊。
虽然他这么说,但路明非觉得自己好像在坐过山车。
气垫船这玩意,有那么一个又大又软的垫子做缓冲,而且这里还是在雪地,坐起来不应该很稳当么?为什么会像是过山车?
他总觉得校长的开船手法有问题,连忙把绘梨衣拉回了船舱,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绘梨衣委屈巴巴的望着他把窗户锁上,似乎还没有玩够。
路明非咬咬牙,还是狠下心没开窗户。
他可不敢让绘梨衣在校长这个飙车狂人的驾驶下做这种危险动作,万一没抓稳被甩出去了怎么办。
绘梨衣嘟起了小嘴,似乎有点不开心。
路明非拉着她的手哄了又哄,还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她才露出了笑容。
昂热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这幅画面,感慨地说:“年轻就是好啊。”
“校长你别笑话我了。”路明非说。
“我是在羡慕你啊,明非,你听不出来么?”
昂热打开了音乐播放器,节奏舒缓的爵士乐在船舱中播放,倒是有几分爷爷载着孙儿孙女出门旅游的感觉,当然,如果船速没像在4方程式赛车现场就更像了。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青春,我刚进剑桥,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吸引漂亮女孩的注意力,梅涅克是我的师兄,我和师兄经常一起在晚上喝酒,我就向他讨教,怎么才能和他一样受女孩们的欢迎。”
“校长你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帅吧,怎么会没有女孩喜欢。”路明非逐渐适应了车速,坐正了腰,从座位的缝隙看向前排。
楚子航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认真地翻看“气垫船操作手册”,似乎外面的一切都干扰不了他。
而昂热,他满头银发,脸上遍布着皱纹,从这个角度看,路明非才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活了一个世纪还多。
以往他站在台上讲话,都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他还在壮年,正是最能打的年纪。
但实际上,他已经是131岁的高龄,和他同一代的屠龙者,几乎都死绝了,唯独他留下来成为了传奇。
“我那个时候是个从乡下出来的野孩子啊”昂热回忆了百年前的时光:“那个时候,能在剑桥读书的女孩,要么是名门小姐,要么是富家千金,而我,我的裤子上打着补丁,皮鞋是地摊货,连一顶像样的帽子都没有,哪个漂亮女孩能看的上我呢?”
“校长也有这么衰的时候啊。”
“那个时候我可不觉得自己衰,我只觉得那些女孩都不长眼,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们哭着求我,让我和她们在一起。”
“那后来你做到了么?有没有让她们一边哭,一边求你和她们在一起?”
“当然,梅涅克带我去剑桥郡最有出名的裁缝店定制了礼服,又亲手帮我做了发型,打上发胶,我还偷偷用了他的香水。我们两个一起去参加了晚会,社交舞环节,我邀请的每一个女孩,都不敢和我对视,只敢偷偷看我,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们怕和我的眼神对上,心就被偷走了。”
“这话听起来好臭屁。”
“想当花花公子,就得装出一副臭屁的样子。”昂热笑笑。
“真是为校长年轻的时候祸害的姑娘感到伤心。”路明非也开玩笑道。
“我经常也会想起她们,去年去英国出差,也没忘了给她们送花。”
“送花是指”
“是去她们的墓地送花,我常回剑桥去,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穿着恤和运动鞋,可惜现在的剑桥学子,他们不再讨论诗歌、宗教和艺术了,只是一心钻研如何去伦敦金融城里找份工作。
我留恋的那些,我倾慕的那些穿着漂亮的白绸长裙和牛津式白底高跟鞋的女生们,我们曾经在树荫下讨论雪莱诗篇的李树,都变成了历史,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游荡在人间的百年孤魂,你能懂那种感觉么?你熟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你站在你原来站着的地方,却格格不入。”
路明非忽然觉得昂热的背影异常寂寥,他开着狂飙的气垫船,踩死了加速阀,像是在追逐着那些早已逝去的,浮光中的幻影。
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了,他生命的意义,好像就是这些缥缈的幻影。
是这些不存在的东西一直支撑着他活下去么?
路明非没问出口,但他大概懂了为什么校长会是一个如此坚定的屠龙者。
如果有人毁掉了他的一切,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复仇。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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