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区域已经看不到任何植物了,天茫茫地茫茫,惨白的一片。
周围的风声就像鬼哭,尖利刺耳。
气垫船在大裂谷里穿行,矗立的冰冻墙壁立在两侧,如同与天相接,倾盆的雪迎面砸下。
路明非透过挡风玻璃向着地平线尽头眺望,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白色的,如果不是冰裂谷,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这里就像是世界的尽头,一片虚无。
真是一个很适合用来做监狱的地方,犯人关在这里,你都不用担心他跑出去,因为越狱的下场只会是冻成冰凋。
即使犯人越狱之前偷走了一套防寒服,也只有两个方向可以跑路。
跑出去了很快就能把他抓回来,在白茫茫的雪原里,除非他全身上下都盖在雪堆,否则就如同黑暗里的一簇火星那般显眼。
把一个身份不明,连昆古尼尔都杀不死的小男孩关在这里,实在是太合适了。
路明非心想秘党对路鸣泽的照顾还真是到位,普通vip哪里能有这个地位,只有至尊黑钻,才能享受到这种私人定制的服务。
这种风格倒是满适合路鸣泽那个臭屁的家伙。
“再有半小时,我们应该就到了。”昂热看了一眼腕表。
他们从加油站出发有一小时二十五分钟,深入大裂谷之内。
暴风雪从夜晚刮起的时候,就没再停过,反而有愈发变大的趋势,好在有气垫船挡风,不至于暴露在风暴之下。
他操纵着气垫船与风的方向对抗,忽然,气垫船勐地震动一下,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如同失控的汽车般朝冰裂谷侧滑而去。
昂热第一时间踩下了减速阀,但这没什么卵用,气垫船的减速系统,效果本就很弱。
它没有汽车那样圆形的轮胎,可以通过对轮胎的制动减速,也没法像海面上的轮船那样抛下沉重的锚减速。
急刹对于气垫船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想要让它停下来,只能通过长距离的滑行。
所以他们乘坐的气垫船不可避免地朝着冰裂谷撞去。
路明非条件反射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绘梨衣。
哐当一声巨响,气垫船的金属外壳撞出了一个很大的凹陷,冰裂谷之上,簌簌的雪花掉落下来,盖在了船壁顶。
前座的安全气囊鼓起来,为昂热和楚子航做了缓冲。
但挡风玻璃仍然冰裂开了,出现一条长且宽的裂痕。
昂热开船的速度太快,导致这次撞击的损伤力度也很大。
“开快车就是会得报应的啊,校长。”路明非缓缓坐起身。
他和绘梨衣系好了安全带,所以在冲击发生之时,没受到什么伤害。
昂热晃了晃头,解除了安全气囊。
“有人受伤么?”他使劲拉了拉门把手,但他这边的门似乎坏掉了,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拉开。
“我没事,校长。”楚子航表示自己毫发无损,就是衣服被安全带扯的有点乱。
“先下去吧。”昂热皱着眉,看向身后。
虽说视野范围很浅,船速很快,但以他的反应力,竟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挡在了路前面,这让他提起了警惕性。
四人下了车,回过头去看气垫船撞上了什么。
走近了他们才发现,那是两根金属的扁棍子,向后弯曲了一个弧度。
它原本是被埋在雪地里的,所以昂热才没反应过来,而后他们又把气垫船斜抬起来,看见了黑色充气垫上破开的两条长条形的划痕,正好和金属扁棍的尺寸对应。
“这是什么?”路明非想把这两根铁棍子从雪地里拔出来,可当他戴着手套的手握住金属扁棍时才发现,它们比自己想象的要沉重的多,这次尝试竟然没能成功,两根铁棍子纹丝不动。
路明非不服气,往手掌呼了两口气,蹲下马步,深呼吸,吃出了吃奶的力气。
可一番努力后,竟然是他的脚陷入了雪里。
没办法,他只能作罢,这玩意像是长在雪地里的,再扯下去,结果不会是雪橇被拉起来,而是他一点点把自己埋进雪里。
楚子航蹲下身,仔细观察。
两根扁平的金属棍高度一只,长宽乃至材质也无差别,前端和背对着弯曲的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而另一面则没有。
这说明有一面经常被使用,和某种东西摩擦。
再结合路明非先前没办法它们扯出来的,还有这里雪地的环境。
他觉得他猜到这玩意是什么了。
“这是雪橇,一整架雪橇被埋在了雪地里,而且不是那种两人坐的雪橇,它被埋在雪地里的体积应该很大。”楚子航说。
“雪橇?”路明非也蹲下来看,这么一讲,那弯曲的扁平结构,的确很像是雪橇用来滑动的两根扁棍。
“尼伯龙根内部的交通工具就是雪橇,但是...他们使用的应该是普遍两人座的雪橇。”
昂热警觉起来。
“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
“是那个组织!”路明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们,那个至今都没有露面,只有蛛丝马迹的组织。
迄今为止,许多重大的事件都被证明和他们有关。
是他们策划了“夏之哀悼”,将封印着龙王的棺椁运送到大洋彼岸,让秘党最有权力最有实力的领袖死在1900年的卡塞尔庄园。
也是他们在幕后建立了“黑天鹅港”,调动了军方的权限将年轻的赫尔左格送去北极,又在赫尔左格培育胚胎的技术成熟时,派出了“邦达列夫”,用了一连串的“巧合”,将这个男人送到日本,开始准备白王的复苏。
甚至连“格兰陵冰海事件”的背后也有他们的影子,那个最初在猎人网站发布消息的,名为“太子”的id,那家伙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卡塞尔的人过去。
况且被昆古尼尔封印的小男孩,出现在秘党的视野之前,就生活在黑天鹅港里。
如果说他们清楚小男孩的动向,知晓他的身份,也就不难解释他们的足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恐怕是的,没人比他们更了解龙类,因为他们的掌权者就是龙类,他们清楚那个小男孩的身份。”昂热面色沉重地点头。
“这架雪橇被丢弃在这里很久了,至少有几个月,在暴风雪季节之前就被遗弃在这里。”楚子航说:“否则不会被埋的这么深。”
“可是...校长不是说,那个尼伯龙根的边界是暴风雪,只会在西伯利亚的暴风雪季节才会开启么,他们那么早来有什么用?对着雪地干瞪眼?”
“或许他们有别的办法打开尼伯龙根。”昂热打开了气垫船的储物仓:“总之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那边很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所以路明非你才会失去和那个小男孩的联系,接下来的路,就用步行吧,要时刻小心。”
他打开了武器箱和弹药箱,取了一把伯来塔92型步枪,腰间别上两颗温压手雷弹。
楚子航背上了那把m4a1步枪,手握村雨。
绘梨衣不需要装备就很有破坏力了,至于路明非的武器,不死斩和楔丸都在他的背后,有它们,这天下哪里他都可以去得。
...
四个人都裹上了新式的防寒服,这是气垫船上备着的,防寒且不影响行动,再穿上底部带深槽的雪地靴,手脸上都抹上厚厚的油膏,戴上风镜,他们遗弃了气垫船,出发了。
路明非拉着绘梨衣的手,跟在昂热和楚子航的后面。
越往前走,风暴就越大,每走一步,脚都会陷入雪中,运气不好还会踩进雪坑。
气垫船用半小时能抵达的路程,对于步行者来说,至少得花上两三倍的时间。
好在四人的体力都和体质都足够支撑这次不算远的跋涉。
“如果那真的是那个组织来过的痕迹,那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路明非大吼。
在风声中,他必须喊的很大声,声音才能传递出去。
“也许是对昆古尼尔感兴趣,也许是对那个小男孩感兴趣。”昂热大喊回应:“他们是几个月前来的,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没能进入尼伯龙根了,如果他们侵入了尼伯龙根内部,要么是用武力抢走他们想要的东西,要么是被我们的守卫力量给击败,总之一定会有人流血。”
“那我爸妈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不要太担心,路麟城和乔薇尼都是s级,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守的住!”
“校长!没办法通知学院么!”楚子航冒着风声喊道:“执行部和俄罗斯政府应该能在几小时内派出坦克连和战斗机支援!”
“校董会里有奸细,事实上,我最近发现俄罗斯政府也有一些问题,所以我才秘密地开展这次行动,如果那些人真的来过这里,那这个坐标发出的通讯一定会被他们拦截,这反倒会打草惊蛇。”
“不行,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
路明非心中担心尼伯龙根遭受到那个不明组织的袭击,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校长!顺着这条路走,就能抵达尼伯龙根内部是么?”
他不想再慢吞吞地走了。
他要用忍者的步伐前进,那是一种宛如武侠世界中轻功的步伐,即使在雪地中,他放开全力,速度也不会比他们乘坐的气垫船慢上多少,他还能背上一个人,也就是说能有两个人飞速前进。
至于背谁,不用迟疑,肯定是绘梨衣,四个人里,破坏力最强悍的就是绘梨衣,她等同于一个人造龙王。
“你们先走吧。”
昂热也知道路明非心系路麟城和和乔薇尼,那毕竟是他的爸妈,在他十二岁之前一直陪在他身边,婴儿时期帮他换纸尿布洗屁屁,幼儿时期抱着他哄睡。
那是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如果他们遇到了危险,路明非最有理由去救场。
“顺着冰裂谷往前吧,这里只有一条路,我和楚子航会尽快赶过来!”
路明非点点头,半蹲下身,示意绘梨衣上来。
接着他轻盈地跳跃起来,脚步轻如鸿毛,每一步能跳起两三米高,落下来时,脚却不会陷入雪地里,很快他们就消失在昂热和楚子航的视野里。
“我们也走吧。”昂热和楚子航继续前进。
前面越来越宽敞了,冰裂谷的缝隙越来越大,相对的风暴也越来越大。
两人眼底绽放金色的光芒,黄金童开启,龙血的燃烧让他们的身子暖和起来。
肌肉被灌注了强大的力量,他们也在冰原上奔跑。
但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色,忽然怔住了,连昂热都感觉到背后传来刀锋般的冷意。
那台撞上冰层的气垫船,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凹陷的银色外壳,证明它就是前不久撞毁的那一台。
他们一直在往前跑,却回到了原点。
唯独路明非和绘梨衣穿越了尼伯龙根边界。
在冰裂谷顶层,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拿着热成像仪注视着愣住的昂热和楚子航,澹金色的头发飞舞。
暴风雪阻隔了视线,他们即便抬头,也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浓雾般充斥了整个世界,但热成像仪却很清晰地在黑暗中找出了昂热和楚子航的人形。
“报告,目标已于10月21日9点32分进入‘最终圣所’。”
“撤回吧,38号,最后的封印已经完成,计划要开始了。”
耳机里传来了严肃且没有感情的声音。
那人取下了面罩,隔着暴风雪看了一眼裂谷之下。
如果昂热和楚子航看见这张脸,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她长的和已经随摩尼亚赫号一起失踪的零一模一样。
只是他们从未听说过零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
但假如零听到了“38号”,就会想起她还叫“雷娜塔”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生活在黑天鹅港里,护士和博士很少叫她们的名字,只会用“号码”区分她们,一共38个孩子,她是最小的38号。
霍尔金娜、安东尼、谢尔盖...还有一个没有名字的“零号”。
她生活在那里,每天都需要被抽血、注射药物,配合做各种研究。
她的毛发、她的细胞、她的血液乃至骨头,都在黑天鹅港被人研究殆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