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旅程也将继续。
被当成了悟道高人的郑经,在后知后觉的情况下,暂时是没有高人觉悟的,一起床,没有任何犹豫,又穿了那一套会被视为下九流的醉香楼乐师服。
不是他喜欢这衣服,而是因为,这衣服一穿,基本无人来打扰,哪怕是下榻在驿馆内,他也被那些喜欢串门,串来串去的士子们当成了小透明。
无人骚扰的感觉还蛮好的。
换做是别人,一定会认为,既然他接下来要去会宁发展了,那他理应多跟这些江南士子交往一番,积攒一些人脉,来为将来铺路子。
可郑经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换士子装,亮出自己的举子身份,但只要不把三绝公子的名号亮出来,那他哪怕再主动去交好,也还是会被那些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士子当场小透明。
身份、层次这东西,跳着去够是没太大意义的,除非他能像某裤子一样,在功成名就之前,能彻底的不要脸,去当一只舔狗,否则就是做无用功,没必要。
有那功夫,不如继续带坏中二少年,以及纠缠清冷小道姑。
今天该教中二少年什么好呢?
《小星星》?
还是《蜗牛与黄鹂鸟》?
《小星星》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啊?比较中二少年已经十岁了呢!
一大早,他就在琢磨这事情,此时的他,还在想着教陈蒨武曲律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一船,德王妃就派人过来请他前去共进早餐。
跟腹黑娘娘一起共进早餐?
咱啥时候有这待遇了?
一开始他还纳闷。
等到了德王妃的起居舱之后,他发现,德王妃,傲娇小郡主,中二少年,清冷小道姑等人全在,而且一个个还是站着的,显得特别严肃、特别庄重。
啥情况?
鸿门宴吗?
郑经一头雾水。
“郑先生,请座。”
更让他纳闷的是,德王妃不仅亲自起身迎了来,竟然还指了指一张摆在舱室正方的椅子,邀请他座。
到底是啥情况?
这腹黑王妃,改口称我为先生了不说,还想让我坐座,到底想干啥?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郑经不傻,这座是肯定不肯随便坐去的,于是说道:“王妃娘娘,您有啥事就直接吩咐吧。”
“呵,是这样的,我听玄机姑娘说,郑先生在经义方面的造诣也相当了得,此次来豫州,蒨武在学业方面已耽搁不少,因此……
“我想趁此去会宁还需一段时日,不如请先生在教蒨武曲律的同时,再抽空给他讲讲经义。
“至于拜师礼……等到了会宁,我禀报王爷之后,再补如何?”
德王妃笑着说出了其用意。
郑经:“……”
我只是想带坏他而已,并没想过要当他老师啊!
他开始认真琢磨起此事来。
首先是能不能教的问题。
作为古文专业的博士,加后世的认知,再加另一位郑经的记忆,教一个小屁孩的经义肯定是没问题的,甚至于他敢保证,就算是今世的大儒,对于经义的理解,也未必能有他深。
毕竟他在后世所研究的经义,是在现在的基础,又延伸了一千多年的儒家精学精华,不仅多了宋明之后才有的理学内容,还有了无数先贤的经学研究成果来做对比。
那就只剩下他愿不愿意的问题。
换作是别的文人,肯定会对腹黑王妃的邀请受宠若惊,因为给中二少年当经义老师,就成了所谓的王师,只比帝师的尊崇程度差了一点点。
德王府小王爷是我的学生!
这牛一吹出去,那会有多响亮?
可郑经却对此未必稀罕。
王师?
这身份一亮出去,除了能吹吹牛以外,还有别的意义吗?
真要炫耀的话,王师这身份,能有三绝公子那名号响亮?
而作为曾经的老师和叫兽,他的学生可都是本科生起步,后面更是以带研究生为主,现在又怎会对当一个十岁小屁孩的老师感兴趣?
只不过……
一想到这旅程还将持续起码二十天,每天一起床就是坐船,天一黑就是靠码头睡觉,中间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简单的重复,又没有任何能勾起他兴致的娱乐活动……
再加他本身就有抱中二少年大腿的想法。
“这样啊……”
他先出声缓冲了一下。
“临时教教他倒是没问题,不过这拜师礼就免了吧。”
他又加了一句。
答应倒是答应了,但加了临时二字,至于拜师礼,则更是被他直接给拒了。
想当咱的正式学生?
那是得考的啊,得有研究生水平才行!
关键时候,他文人清高的一面又显露出来了,若不是对方身份尊贵,他甚至还想加一句:想正式拜师,得看你够不够资格!
“不过事先声明,我的教法,可能跟别的先生会不一样,甚至可能会有些疯癫之语,不知王妃娘娘是否能接受。”
他又补了一记预防针。
这也是有必要的。
作为穿越者,对于儒学经义的理解,他跟这世界的先生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对于教学生,他也有着后世更为科学的理解,而作为一个有师德的老师,他又不愿意在教学瞎糊弄,因此必须得提前打预防针。
德王妃愣住了。
为了给自家儿子请到一个好老师,她是认真的,并且在认定了郑浪之是悟道高人之后,她还放低了身段,来向他发出了邀请。
只是她没想到……
对方竟然只答应临时教一教。
而且还提出了额外的要求。
这到底是德王府的面子还不够,还是这郑浪之因为悟道高深,过于狂妄?
此时的她,听了之后又难免有些许的不悦。
要知道,哪怕她自己也有过临时的想法,并且还因此将拜师礼延后,那并不是她担心郑经不答应,而是她担心郑经并不能教好,才暗暗设了一段考察期。
教得好,再正式设拜师礼,到时给足你面子!
教不好的话,那这师徒之名,自然是不了了之。
说好不再算计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又多了个心眼,只是她没想到,提出临时教教的竟然是对方。
“那也行,听郑先生的。”
她笑着答应了。
但她内心却在暗暗说:那我一会倒是要听听,你到底能教得咋样,又会说出啥样的风言风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