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下班高峰期后，是他们收工的时间。倪漫华帮忙去拿凳子，路观海走过来说：“我帮你吧，你去休息，下午谢谢了。”

倪漫华扯了扯嘴角：“没事，还有其他活呢，大家一起出力，早点干完早点吃饭。”

魏廓已经定好吃饭的地方了，他们结束工作的时间本就比别人晚，平时大家结束以后大多是吃些方便的食物，因为肚子早开始叫唤。今天聚餐要等上菜，他们的速度就必须更快些。

听魏阔说，晚上吃完饭还要去玩游戏，他们中有吉他社的成员会拿音响和麦克风过来搞气氛，地点就在路观海他们学校的操场，算是他们这几个学校的中心点。

毕竟下周见，可能就不是这一批人了，所以今晚活动必须要丰富一点。

去吃饭的路上，晏北一直挨着倪漫华，问她晚上应该怎么行动。倪漫华不由想起曾经的选择在“声潮”和路观海告白的姜岚。

两年过去了，她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时间地点，却始终在相似的场景里，扮演了一个看客的角色。

倪漫华让晏北在大家喝了点酒，玩嗨了以后再把路观海叫到一边去，这样便不会太引人注意，也不会有多事的人起哄。

但此时路观海和魏廓就走在前面，她们的声音放得很小，生怕引起两个男生的注意。

还是魏廓以为他们掉队回过头来看：“你们女生怎么有那么多悄悄话？一会吃完饭再说，走快点。”

“来了来了，放心我俩能跟上，绝不给老大拖后腿。”晏北听到魏廓的话连忙噤声，拉着倪漫华往前跑了几步，和他们并列。

魏廓在餐厅订的座是一个有两张大圆桌的包厢，二十八个人分两桌，听说由于经费不太充足，魏廓为了让他们吃好点，自己贴了些钱。

吃饭的时候魏廓和大伙聊天聊地，聊到了下午那个不讲道理的行人，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批斗，之后，理所当然的，魏廓也夸起了倪漫华，说她胆子大，站出去的时候像个女英雄。

晏北附和：“是啊，我当时压根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多文静啊，跟个大家闺秀似的，但那发起脾气来，可有气势了。”

倪漫华有点尴尬，她并不太想成为话题的中心。但大家已经聊开了，她也只能无奈的接了几句话，然后假装自己饿了，大口的吃着东西。

不想，没吃上几口，又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都说要给她敬酒。

作为被倪漫华“保护”的对象，路观海是第一个敬的，倪漫华硬着头皮站起来，路观海举着杯说：“谢谢，我喝就行，你是女孩子，你随意。”

也还好是路观海开了个好头，其他人看他这样说了也不好劝倪漫华的酒，所以之后每个人过来敬酒，倪漫华都只是抿一口。

好在他们很快就聊起了别的话题，后来的那些话题倪漫华都只是安静地听，没再参与讨论。

在他们眼中短暂的热闹，落在倪漫华心里，变成了一种等待被处决的煎熬。

到路观海学校操场搞音乐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吉他社的那个兄弟不仅那个麦克风、音响，也叫朋友拿了吉他和非洲鼓，非洲鼓是最受欢迎的，几乎每个经过的人都伸手敲了两下。

于是，魏廓临时决定，让他们玩击鼓传花，输了的上去表演节目。

吉他社的兄弟傻了：“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用非洲鼓击鼓传花的。”

用什么鼓玩不重要，重要的是氛围。刚才吃完饭往这边走的时候，晏北本来想去叫路观海，但路观海一直和魏廓他们走在一起，晏北没机会。

这会听到游戏规则，晏北摩拳擦掌想要试试：“你说我要不故意输了，上去唱首情歌？”

倪漫华有点意外，但也没阻拦：“你可以试试，但你要想清楚。”

晏北很快又摇了摇头：“算了，万一他不答应我，多尴尬啊。”

就在她们聊天的过程中，游戏已经开始了，两个人是在用来做“花”的饮料瓶到面前来才有反应，晏北先收到的“花”，她像被电到一样抛到倪漫华怀里，鼓声戛然而止。

倪漫华感觉自己今天运气属实有点背，听着周围的起哄声和掌声，她无奈的站起来，走到人群中间拿起话筒。

魏廓有他们每个人的资料，这回笑得很大声：“天哪，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专业的，一会还怎么玩啊？”

抱着吉他的男生问她选的歌是否冷门，如果太冷门，她就要自己找伴奏，倪漫华想了想，选了一首小时候常听的苏联歌曲《红莓花儿开》。

配合着吉他手唱完，果然反响很热烈，身为这里的唯一一个艺术生，还是声乐专业，她倪漫华把普普通通的游戏环节，演成了音乐会。

魏廓鼓着掌说：“继续继续，就问你们压力大不大？”

倪漫华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的游戏进行，她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可不想再上去一次。

大家玩得很疯，没一会，几乎大半的人上去过了，晏北去时她确实选了一首情歌，但唱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说，红着脸又跑下来了。

路观海也唱了歌，唱的是那首他们都很喜欢的《那一年》，倪漫华坐在人群中看着他，突然有点鼻酸。

“他歌也唱得很好哎。”晏北扯了扯倪漫华的衣袖：“你们高、中学的时候一起唱过歌吗？”

倪漫华点了点头：“唱过，在一个共同朋友的生日会上。”

“真好，我要是也早点认识他就好了。”

晏北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倪漫华抬头问她：“去哪？”

“去完成任务，祝我好运。”

路观海唱完一首歌了，他走回原位，晏北在无人注意的黑暗中向他招了招手，路观海便跟着她走了。

他们往操场外走去，倪漫华的目光便一刻也没有再离开他们，当“花”再次传到倪漫华手里的时候，她飞快地往下一个人手里扔过去，然后轻轻站起，趁无人注意之际，往她们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倪漫华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脚步如此绵软，她明明十分急切地朝前走着，但双脚好像使不上力一般。

学校操场只有跑道上有路灯，到了晚上，操场中央不点灯是看不清的，但跑道上的一切，从操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倪漫华不敢离得太近，她听不清晏北说了什么，但她看见了晏北送出去的礼物。

倪漫华也听不清路观海说了什么，但她看见礼物到路观海的手里之后，晏北踮起脚拥抱了他。

其实是有心理预备的，其实倪漫华并没有多想哭。

但眼泪不自觉就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好像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属于十八岁的倪漫华的眼泪，还是属于二十八岁的倪漫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