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打岔之下,以身抵债的话题倒是暂时被掠了过去。
温淼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沈嘉喻倾了倾身,又凑上前去看他眼皮上的伤痕,说:“这个小的伤口应该没事儿,就是你眼角下那个长的,我担心会不会留疤啊?”
“留就留吧。”沈嘉喻倒是不太在意的模样,“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哪知听了这话,温淼忽然惊喜起来:“啊!我想到了。”
沈嘉喻:“?”
想到什么了?
她这惊喜是喜的真情实意,完全不似作假,就跟那一直住在贫民窟里的小孩儿忽然中了五千万彩票似的。
沈嘉喻还没开口问,就见温淼指着他眼皮上的那道伤痕,理直气壮地说:“破相了,不值五百了,给我打折,就五块钱,不然我告你欺诈。”
“……”
天生商业鬼才温淼同学用一道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伤疤,成功地把沈老板坐地起价的五百块钱抹去了两个零。
只是虽然话是这样说,温淼非常满意地抹完零之后,还是觉得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要是凭空多了道疤出来,那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明天从家里给你带个药膏过来,祛疤用的,我小时候就经常磕蹭到,一直用那个,身上也没留下什么疤。”
沈嘉喻的注意力明显没在留不留疤上,他听了温淼的话,顿了一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问:“这也是班长关心新同学?”
温淼慢吞吞瞧他一眼,摊了摊手说:“那你要是真想当成女儿关心爸爸,我也没什么意见。”
“……”
谁要说这个了?
沈嘉喻发现,他和这小姑娘说的话就从来没在一个频道上过。
怎么他和她的交流就这么费劲儿呢???
她脑袋里是不是压根都没长那根弦?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可能就含糊其辞地把这话题给掀过去了,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沈嘉喻忽然就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了。
他想直接摊开了讲。
行就行,不行,也得行。
陈舟以前就跟他聊过这个话题,舟爷很有经验地跟他讲:“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那时候,他说了一句:“如果,我偏要强求呢。”
沈嘉喻垂了垂眼睫,正要说话,却听温淼忽然开了口:“沈嘉喻,你要不要跟我聊聊啊?”
沈嘉喻原本要说的话一顿,抬起眼来看她:“聊什么?”
“你说聊什么?”
“五百块钱?”
“……”
谁要跟你聊这个了?
听出了他避而不答的意思,温淼直接踢了他一下,力度不大:“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别拿这个来敷衍我。”
沈嘉喻闻言,微微抿了抿唇,神色里的散漫也跟着退去几分。
他没有说话。
茶几要比沙发高上一点,两人这样相对而坐,视线倒是放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温淼把手按在大腿两侧,向前倾身看他。
见他不说话,温淼便自己开口说了起来:“其实我这人一般不太喜欢去打听别人,我一直觉得,有很多事,如果你愿意说,那我就听着,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但现在,你这个状态吧,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我不是瞎操心,我是把你当成真朋友才想这么多的,你以为我对你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吗?我跟你说,我好奇得很,我快好奇死了,我可他妈太好奇了。”
“但我就是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所以我才不去打听,我想听你自己跟我说,结果你还真能憋得住,这么长时间都不跟我说,我反正是憋不住了,我就直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
“你是不是觉得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不是,我们都这么熟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跟木木、河马他们一样的好朋友,难道我还会到处跟别人乱说吗?还是,有些事儿你觉得不能说?”
“那你可以捡能说的告诉我,三句不嫌少,三百句不嫌多,能说多少,就说多少。但你要是一点都不跟我说的话,那我就跟着你,走哪儿都跟着你。”
“你吃饭我跟着你,你上厕所我也跟着你,就连你洗澡,我也能跟着你,我看你好不好意思,反正我好意思。”
“……”
原本气氛是有些沉重的,但温淼最后这几句话一出来,沈嘉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洗澡,也跟着我?”他扬了下眉梢问。
“跟。”温淼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反正电视上的男模看了那么多,还没见过不穿裤子的,你洗,我就在一边看,细细观赏,你要是觉得洗澡太无聊,我还能给你点评点评。”
沈嘉喻:“……”
谢谢你的贴心。
沈嘉喻啼笑皆非:“你这是流氓行为。”
“没办法。”温淼一摊手,像是有些被逼无奈,“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不配合,我只能用这个方法了。你也不用跟我比谁的脸皮厚,你厚不过我的。”
说完之后,温淼又用手指点了点他,有些痞气地说:“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
信,怎么不信?
沈嘉喻在心里叹气,这小姑娘胆子大的很,做事又肆无忌惮的,就没她不敢干的事儿。
“你想好了吗?”温淼又非常好说话地问他,“是坦诚交代,还是让我看你洗澡?”
“……”
沈嘉喻安静两秒钟,而后轻吐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就没见过这样威胁人的。
这人啊,一旦流氓起来,谁也抵不住。
温淼瞅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是你想说什么,你只管捡你能说的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你别跟我说,什么都不能说啊。”
沈嘉喻轻扯了下唇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垂下眼睫,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里。
温淼也不催促他,只耐心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