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温淼声音里的异样,沈嘉喻虚虚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没收回来,只侧眸低声问了句:“认识?”
“啊……”温淼尾音一拖,“算是认识吧。”
沈嘉喻:“算是?”
温淼抓了下头发,这才小声解释道:“这是我妈妈的前夫。”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沈嘉喻的脸上露出了个有些意外的表情出来,但现在显然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沈嘉喻也没多问。
温淼自然也没多说,只皱着眉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搓了搓手,脸上堆积着生硬而刻意的亲切,开口寒暄起来:“淼淼,挺长时间不见了吧?”
温淼脸上的意外神色已经收了起来,语气显得异常冷淡:“你有话直说。”
“……”
男人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没想到一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要说的话语被尽数压了回去,他微微咬了下牙关,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温淼身侧的沈嘉喻,脸上明显是犹豫了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温淼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我和你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可聊的吧?”
几句话的功夫,队里的几名同学已经从动物园里出来来,一边从出口处往这边走,一边冲温淼晃着胳膊,遥遥喊了声:“班长——”
听见对面传来的动静,温淼回头看了一眼,没再理会眼前的男人,而是朝沈嘉喻示意了一下,随即转身朝路对面走去。
男人停在原地没动,脸上的表情逐渐沉了下去。
下午还有个活动项目,温淼没跟着大部队去,自己找了个甜品店偷懒去了。
低头咬了一口小蛋糕,温淼终于弯起了眼睛来,心满意足地叹道:“果然,甜品会让人心情变好。”
沈嘉喻把自己面前的双皮奶推了过去。
温淼咬着勺子看他:“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的。”沈嘉喻道。
“那你跟我来这儿干嘛啊?”温淼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勺子,一边挖着双皮奶,一边透过窗外往大巴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示意着说道,“下午的目的地应该是在红石大峡谷,那里还挺有意思的,你不跟他们去看看吗?”
“比起红石大峡谷,我更在意的应该是那个。”说这话的时候,沈嘉喻偏头往外看着,视线落在了窗外那个正在街对面徘徊着的男人身上。
也许是错觉,又也许是直觉,沈嘉喻在那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名为危险的讯号。
他身上有一种亡命徒的气息。
温淼顺着沈嘉喻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来,有些无趣地道:“不用理他,他是不敢找我哥哥,也不敢找我小舅舅,然后又联系补上我妈妈,所以就只能来找我了,但找我也没用,我又不吃他那一套。”
温淼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沈嘉喻没听明白,稍稍侧了侧头,递来一个微有疑色的眼神。
“那个叔叔——”温淼咽下口中的草莓小蛋糕,用捏着的长柄小勺指了指窗外的男人,解释了几句,“婚内家暴,然后我妈就跟他离婚了,后来我妈又遇到了我爸爸,又结的婚。”
“我和我哥哥是同母异父,其实看我们俩的模样,应该也能看出来一点吧?我爸爸是中意混血,我长得更像我爸爸一点,但我哥哥的长相就比较随我妈妈了。”
沈嘉喻听到这里,心底稍有了然。
他第一次见到温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兄妹俩虽然眉眼稍有相像,但又有很明显的违和感,温炎明显是纯正的东方面孔,不像温淼那样,能看出来混血儿的模样。
“这个叔叔——啊,让我想想他叫什么来着?”温淼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谷向志?听说人还挺厉害的,从小山村里考进了海大,毕业之后还留在了海大当老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开除了。”
“在我印象里,应该就上小学的那时候见过他几次,后来听我哥哥说他又结婚了,然后还是家暴,把人给打成了终生残疾,就因为故意伤人罪进去了,判了好像是有几年,可能最近出来了?”
说到这里,温淼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咕哝了一句:“怪不得我今天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吉,右眼跳凶啊。
听温淼说完之后,沈嘉喻思忖了片刻,而后问了句重点:“他来找你是想做什么?”
“估计是想要钱吧。”温淼的注意力全在小蛋糕上,低头回答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但看得倒是通透,“他这个人好赌,欠了别人不少钱,好像还借了高利贷,之前就一直想争我哥的抚养权,跟我妈妈要抚养费。现在我哥哥早就成年了啊,抚养费要不到,就只能把心思打到别的地方咯,比如——”
她指了指自己,慢慢吞吞补上后面的字:“我。”
赌徒,上头的时候,还顾得上要什么脸面?
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沈嘉喻听得微蹙起了眉来,温淼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只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去看这些,并不知道“赌徒”这二字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沈嘉喻不同,他曾经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人,对他们的了解要比温淼多得多,深知这种亡命赌徒的危险性,他径直问道:“你放学的时候都是和贺寅秦柯一起走么?”
话锋转得太快,温淼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之后,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注意力终于从小蛋糕上移开了,笑眯眯地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你担心我啊?”
没等他开口,温淼单手托着脸,微微向前倾身,又拖长了尾音说:“沈老板,少操点心,你老是这样操心的话,会让我误会的。”
说这话时,她刻意咬着字音,言辞听上去模糊又别有深意。
沈嘉喻的注意力被稍稍扯开,他表情微微顿了顿,而后似笑非笑一抬眼,声音轻着问她:“误会什么?”
啧,极限拉扯。
他明明心知肚明,偏偏要反问她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