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寒的目光落到阿右的身上,他正抱着晕倒了的万齐,“他怎么了?”
北风道:“接主子吩咐,在原地等待,万齐不肯,属下便趁乱将他打晕了。”
莫修寒嗯了一声,“起来吧。”
莫修寒走到他的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没有下次,本王不想让她出一点意外。”
北风沉声道:“属下明白。”
莫修寒站直了身体,看向远处静静躺在血泊中的陆璃悠。
若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的胸脯在微微起伏,她还没死。
莫修寒一步一步走向她,阳光照着他的脸,像是在走向光。
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将陆璃悠搂在怀里,用没有沾上血的袖摆帮她擦去脸上的血污。
忽然,怀里的人唔了一声,眉头轻皱了一下,却还是没有醒来。
莫修寒注视着她,目光变得柔和,他轻轻吻在她的额头,轻声道:“我们回家。”
夕阳下,莫修寒抱着满身血污的陆璃悠,如同抱着一件珍宝,一步一步走向暗卫早就准备好的车驾。
残阳拉长他的影子,黑黝黝的,悲凉却又温暖,孤独却不寂寞。
暗卫们从未见过他们的主子如此,心里皆是说不出的滋味。
北风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滑动了下喉结,转身,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主子吩咐,传出消息,寒王当街遇刺”
他顿了顿,说出了他迟迟说不出口的两个字,“薨了。”
众暗卫顿时骚动起来,一向纪律严明的他们,此刻乱作一团。
北风扫视一眼,大声呵道:“乱什么!”
众暗卫又重新安静下来。
北风将手背在身后,盯着他们,“主子吩咐,自有主子的道理,谁若有意见,也给我咽到肚子里去!”
众人顿时都不做声了。
北风说的对,他们做事从来都应不问原因,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事情,就必须做到。
阿右用下巴指了指怀里的万齐,“这个怎么办?”
北风扫了一眼,道:“主子还需要他服侍,送回府即可。”
有暗卫在暗中推波助澜,很快,寒王遇刺薨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奉城。
但,消息的来源不知在何处,大家都认为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寒王是谁?
他可是在十七岁时便带领军队在北寒之战中大获全胜,这样的惊艳决绝的战神,怎么可能会死在几名刺客手中?
不仅百姓不信,连奉城的官员也不信。
他们派了心腹前往寒王府,假借探望之由打探消息,却都被守在寒王府外的侍卫给拦在了外面。
寒王府平日大门敞开,总有人进出,但现在大门紧闭,拒不接客,如同一座铜墙铁壁,想打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完全与世隔绝。
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更为寒王已死的传闻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而随着长乐巷中黑衣人的尸体被人发现,这一传闻几乎实锤。
长乐巷中,四十五名黑衣人全部死亡,无一人生还,死相惨烈,整个巷子宛如人间炼狱。
有几个胆子大的人,便凑上前去打探,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巷子,没过多久,便吓得魂飞魄散地跑出来,凡是看过长乐巷惨象的人,没有一个不产生心理阴影,从此再也不敢靠近长乐巷的。
而这场毫无意义的试胆行为也没能持续多久,很快,收到消息的卫尉寺卿陈威便亲自带队飞速赶来。
待见到眼前的景象,他也沉默了。
他年事已高,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任不足一年,他不仅未见过,也从未想过奉城能发生如此凶案。
行刺之人,竟然如此狂妄,竟敢在天子脚下,当街刺杀寒王。
这刺客背后到底有多少牵扯。
此事一出,他这卫尉寺卿怕是做到头了。
陈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身形都有些不稳,“速将此事禀告圣上。”
跟在他身后的卫尉寺少卿路远之扶住他的身子,“陈大人,您没事吧?”
陈威掐着自己的人中,“我有事,有大事”
陆远之皱眉看着他,“陈大人”
陈威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惶恐万分,“快,快派人去寒王府!寒王殿下若是真出了事,我们整个卫尉寺的脑袋都要没了!”
“好,陈大人您别急,下官这就去,我亲自去。”
陈威攥着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悲怆,“贤侄啊,我若是不在了,我这一家老都托付于你了。”
路远之道:“陈大人,快别说了,先查这些人的身份吧。”
陈威连忙点点头,路远之看着地上一片的尸体长叹一声,骑上快马奔向寒王府。
天渐渐黑了下来。
寒王长乐巷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宫城,传到了皇上莫修容的耳中。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批奏折。
当听到贴身太监赵桂颤着声音说出这个不幸的消息时,莫修容拿毛笔的手顿住了,毛笔就这么从他的指间滚到了奏章上,给奏章染上凌乱的朱砂痕迹。
他的眼前黑了黑,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跌坐在了龙椅之中。
“陛下,陛下!”赵桂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扶住莫修容的身子,“陛下,当心龙体啊。”
莫修容双目紧闭,再睁开之时,双目微微有些泛红,他的手下意识攥住了腰间通体漆黑的玉佩。
他用力睁了几下眼,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坚强,扶着龙椅的把手,“赵桂,扶朕起来。”
“陛下”赵桂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莫修容被搀扶着重新坐得笔直,他右手拿起毛笔,左边拉过一旁放着的绢布,迅速在上面写着一串字。
“赵桂,传朕旨意,卫尉寺大理寺联合侦查,必要迅速查明此事。”
“嗻。”
待最后一笔落下,莫修容将字迹还未干的绢布卷了起来,递给赵桂,沉声道:“传太常寺卿回来。”
“嗻。”
赵桂退下了。
莫修容缓了一会,扶着龙椅,站起了身。
走到窗边,看着寂静夜空中挂着的寥寥星辰,他沉沉叹了口气,“预言,真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