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秀隐晦地点了点张美霞,并且打消之前调对方去新部门的想法。
潜意识里,认定对方的想法有点偏离他的想法。
现在黑星公司有两个大部属,一个是和招联对接的原黑星新东京分公司,还有一个是超市部门。
前者目前还是他一直想换掉却一直没抽时间换掉的萧金同在负责,后者由张美霞负责。
他需要再找一个人,去负责终端市场。投过来的简历却没有一份符合心意,总觉得不太合适。
这个人即要有点能力,还要听话。简而言之,他需要一个德才兼备的人。
张美霞一行人出去以后,张德秀琢磨着事情。手里掏出刚刚制成的卡片型终端,因为在户外,顾忌视线,所有的内容在卡片上面显示。
手机上面的所有信息都已经导入终端,未来视窗系统天然契合私人终端,不需要改变可以直接拉过来使用。
画面里,跳出个电话请求,是陈保利的来电。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的第三个电话,都是很无聊的事情。
比如同学聚会啊,爬山游玩啊,或者是来了几个很漂亮的美女,要不要过来交个朋友。而且如他所料,很多老同学知道他发财的事情。
于是,借钱的,套近乎的层出不穷,后来他干脆所有非通讯录来电来信息全部静音,才重新享受了安静的空气。
陈保利上门拜访过一次,张德秀在楼下接待了下。没有弄错的话,现在外面满天飞的富豪民科的传闻八成是这家伙传出去。
张德秀一边接电话,一边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重话,让这家伙不要再来打扰自己。他很怕麻烦,特别是没来由的事情。
“喂,德秀啊,你在哪里。”陈保利在电话里问道。
“在工作。”言简意赅。
“出了点事情,你还记得我们高中老师夏语嫣吗?她得了癌症,胃癌,发现的时候都晚期了。”
“夏语嫣?”张德秀的记忆慢慢的转到高中,差不多离现在约莫有十年时光。那个时候的夏语嫣刚刚大学毕业,正值青春,风华绝代。她的语文课,是所有同学上课最认真的课堂。
回想起来,记忆带上了些许童话的色彩。高三的时候,张德秀因为父母意外身亡,浑浑噩噩的过了段日子。
最开始最艰难,因为很多事情牵扯,那段时间的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亲戚个个避之不及,见都没见他。
生生饿了两天,在第二天的黄昏,他推着自行车往学校外面走,看到夏老师也在旁边看着他,面露不忍。
黄昏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给她脸色加持了圣洁的光辉。道路边上的树叶,被清风吹落。在她背后增加了一层诗意盎然的含义,一时之间,张德秀都不清楚是风景太美,还是人太漂亮。
一切都太炫目,饿了两天的他头昏脑胀,突然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夏语嫣老师家里。然后稀里糊涂地吃对方的,住对方的,穿对方的。这样足足过了三个月,后来收到遗产和赔偿金担心影响不好,加上少年心气,搬回家里。
那段日子算的上刻骨铭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忘了,还要陈保利提起才想起。
“夏老师得了癌症?”张德秀觉得嘴巴苦,喉咙干。
“对,晚期,治不好。我也是无意之中听说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几个在家的一起代表同学们过去探望,送点水果和红包,表达下心意。”
这事没法推辞了,他回去收拾了下,换上正装,开车去找陈保利。
同时语音解锁终端,发出指令查找夏语嫣这些年在网络上能找到的公开信息。
终端上有舞素灵的分身,自动链接上车里的蓝牙系统,给他播放有效内容。
夏语嫣这十年的经历也不简单,在天南镇第一高中只带了他们这届三年,接下来没有回高一任课,反而跑去山区教学,期间上过一些新闻频道。山区待了六年回家,和人合伙创办培训学校。
再后来就没什么具体的消息。
陈保利在三村的村民中心等他,正抽着烟,见他开车过来,不由说道:“德秀啊,你好歹是个大老板,随便买台电脑都几十万几百万,怎么还开这种入门车。”
“十万的车和一百万的车都一样只有四个轮子。”张德秀皱着眉头,“把烟扔了上来吧。”
陈保利急忙用力吸了两口,把烟扔出去:“不用了,你找个位置停车。夏老师家离这里很近,走两步就到。我本来想把所有在家的同学都找过来,哪想的到你现在就要过去。”
“我过两天可能会非常忙。”张德秀随便找了个借口回答。
他找了位置停好车,跟着陈保利过去,顺便在旁边水果店买了水果篮。
确实很近,走路三分钟不到已经到了夏语嫣的家。
是那种十几年流行的单间式,他们刚到楼下门口,听到里面的吵闹声音。
“生病了怎么了,生病了就牛逼吗!夏老头,我当初借你钱是因为信任,我现在要用钱,你却和我说没有!”
“都治病了,王婶,过几天吧,钱和利息都不会少你。”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低声说道。
那个王婶骂骂咧咧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才止住泼辣的姿态。
张德秀注意到跟出来的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应该是夏语嫣的父亲,老态龙钟,和印象里的差别很大。
陈保利上前一步,说道:“你是夏老师的爸爸吧?我们是夏老师的学生,过来看看夏老师。”
两人被请进来,看到卧床的夏语嫣。
只见,三千青丝已去,铅华洗净,还留她明眸皓齿。
素衣胜雪,手如柔荑。可惜瘦骨嶙峋,尽失美感。
“张德秀?”静静看着窗外的夏语嫣仍然保持着别于常人的风姿,回头看见两人,首先把张德秀认出来。
“夏老师。”张德秀心中突然平静下来,凝视着她。
“你也来了,坐吧。”她向陈保利招呼道,看上去气色并无异常。继续说道,“谢谢你们过来看我。这时候多看看熟人,感觉会好很多。”
“夏老师,身体感觉还好吧。”陈保利憋出这么一句。
“我感觉挺好的。生老病死,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先走一步。”她的态度很放松,好像都看开。
看着她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很多年以前的那个黄昏,和他说没事的,一切都好,越来越好。
张德秀心想道:“是啊,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不要太伤感。”但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浮现,在黑星,除了极寒,并没有癌症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