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刚在沙发坐下,都还来不及回温脑海里的画面,一道极细微的动静就惊醒了他。
江宴蓦然睁开眼,朝声源过去,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温情,全是骇人的光。
他走到书房,打开灯,环顾四周,最后在及地的窗帘后面发现一双来不及完全掩藏的脚。
走过去,唰的一声拉开窗帘,里面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正有些惊惶的躲在里面。
四目相对,她很明显被吓到,哆哆嗦嗦的喊:“江、江叔叔。”
江宴眉心蹙起:“盛夏?”
这是盛家的孙字辈,她的父亲在盛家排第三,外人都会喊一声盛三爷。
这些年江宴一直在找人,盛家在这件事上帮他颇多,同样出人出力,很是尽心。
有一次和盛三聚会,他对江宴苦笑着说:“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子,老实说,我也觉得很面熟,看着就觉得很亲切,好像也是我盛家人一样。”
“我父母,大哥二哥也都有这种感觉。”他叹了口气:“但找了这么久,一直没消息,我怕是不能继续帮你了。”
他笑起来,眼底却隐约会泪花闪烁:“真奇怪,明明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但一看她,就觉得很想把一切都给她。”
无关情爱,只是血浓于水的那种感觉。
但他的妻子不是好脾气,见他对一个陌生女人如此大费周章,在家里大闹,盛三虽然不至于惧怕,但为了家庭和谐,还是做出了让步。
也因为这个原因,江宴和盛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而盛夏,是盛三的独女,从小就非常喜欢江宴,得知父亲与他关系很好之后,撒娇卖萌死活要跟上来认识。
江宴觉得这丫头黏人得紧,但有时候又觉得这孩子和梦中的女人依稀有几分相似。
因为这一点,他对盛夏倒也温和,一般有求必应,算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有种看自己女儿一样的感觉。
但进来盛夏越发得寸进尺,想来也知道他不再对一个虚幻的女人痴心妄想,所以小动作频频,弄得江宴很是恼火。
几次把人强制送回盛家,盛三一脸尴尬,他是真真正正的女儿奴,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只好让江宴多担待,再过半年,他们就会把盛夏送出国。
基于此,江宴只是把话说开,说他是不婚主义,这辈子不可能娶妻,并没有对盛夏太疾言厉色。
但小姑娘显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她正青春,满脑子都是绝美的浪漫爱情,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例外。
此次偷偷摸摸来他家里,江宴已经不想计较她的方法是什么,这套房子,是他的底线,他几乎是疾言厉色:“出去!回自己家!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盛夏本来有些心虚,被他一斥,顿时委屈上了,眼泪汪汪的大喊:“我这样是为了谁!江宴!你不小了,清醒一点!以你和我爸的能力,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人,那个女的肯定是死了!她死了!”
江宴心脏涌起一股剧烈的疼,他脑子一片空白,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闭嘴!”
盛夏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半晌,她崩溃一样把右手掌心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朝他脸上扔过去,声音尖利。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说什么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身份,不知道年纪!那这个婚戒是怎么来的!里面刻着字呢!清清楚楚!——江宴,盛盼!”
“你就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她躲起来了,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你!你自以为做出这幅深情模样就能感动她吗!真是个笑话!江宴,你就是个伪君子!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你连过去都不敢去面对!还谈什么深情留不住!”
一通大喊,小姑娘红着眼睛跑了,独留江宴一个人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婚戒——上面,有名字吗?
原来他离真相这样近,原来她真的存在过。
那些仿佛蒙了一层纱的过去在这一刻骤然明亮清晰。
盛盼。
盛盼。
盛盼。
原来她叫盛盼。
江宴缓缓蹲下去,颤着手捡起那枚早就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戒指。
十六年,这枚戒指在书房的抽屉里躺了十六年。
江宴攥着戒指,紧紧放在胸口,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修长的指节紧到泛白,他语气颤抖,似高兴,似绝望:“盛盼,盛盼……”
原谅我,忘了你这么多年。
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她是为了帮他才来的吗?
回忆起往昔,江宴嘴角勾起:“盛盼,等等我。”
他已经老了,她却还年轻,江宴不敢再耽搁下去,想起她娇作性格,他起身,换上最正式的衣服,戴上那枚婚戒,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回房,躺上去。
抬起手,将婚戒上亲了亲,他语气含笑,带着无限轻松惬意,他缓缓闭上眼:“盛盼,我去接你回家。”
倘若她真是为他而来,那她一定会在时空的某个点等他。
他一定会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