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书院。
白秀才有功名在身,自然不需要被征壮丁。
且秀才的身份还能额外帮扶一位族中子弟。
他自小父母皆无,更没有族人,是白夫人的父亲教导他长大。
之前都是别人上门送礼,请求白秀才帮忙撤销这个壮丁名额。
此次他倒是想用这份功名,让秦夫人少出这笔钱。
只是尚未和韩镜开口,亲家那边便找上来了。
来人是白逢君的舅兄。
白逢君之前便带着妻子去为新的画作取材,不在家中,因此白秀才接待的对方。
对方叫王丹青,娶了同县的秀才之女,因这层关系,王家并不需要出壮丁。
半年前他岳父染病过世,王丹青今年不得不求到白秀才面前。
当然上门是带着厚礼的。
白秀才倒是不在意这份厚礼,只因这是自己儿媳的亲兄长,他倒是不好拒绝。
此次他本想护着学生,能少出二两银,也是王丹青来的够快,再晚一点,恐怕就不能帮扶了。
王家太太刚离世,王老爷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这次若是连王丹青都被征了壮丁,难免家宅不安。
毕竟王家只有王丹青这么一个儿子。
白秀才点头应了下来,给他写了个帖子,这边王丹青夫妇连午饭都没在白家用,连忙道谢后,留下拜礼便离开了。
王老爷还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听不到回音放心不下。
午饭时,白秀才将此事告知了韩镜。
“之前想把名额给你家的,倒是没想到王家那边快了一步。”
韩镜不甚在意,“老师,我家没您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宁凤章给了二百两谢礼,再加上母亲制作的各种皂角,二两银子并没放在眼里。
他了解自己老师,对自己这个学生一直都很看重。
后期自己官居首辅,老师是含笑离世的。
也幸亏没看到自己权掌中枢,摄政天下,否则以老师这种骨子里浸淫着忠诚的性子,说不得要被自己给气死。
秀才功名也不是随便用的,须得和自家有关系的。
王家和白家是姻亲,自然用的上。
韩镜是白秀才的关门弟子,算是半个父子关系,也是用得上。
之前都是用在了白夫人的远亲上,前两年那远亲想和白逢君的儿子结娃娃亲,白逢君没答应,对方心生怨怼,暗地里和家人抱怨了白家好久。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埋怨被白夫人得知,和那边也就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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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两名官差来到秦鹿家中,查看了秦鹿的户籍,当家的不在了,遂收了二两银子走了。
这不是一笔小钱,放在韩家,足够那一家十几口过上一年的了。
不过对于普通的老百姓,家里最差也会有一个儿子,倒也省了这笔钱。
尤其韩家三个儿子,终究是轮不到韩老四。
前边那些年,韩老四也没有被征壮丁,轮到韩老四的时候,徐家便给韩家五两银子,让其他两个兄弟出头。
有银子拿,每年只需要两三个月的壮丁,韩家没有不乐意的。
这次是去打仗,面对着徐家送来的五两银子,韩家自然不愿意。
可惜,徐家老爷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此次上门的是徐家的管家,看着韩水生耷拉着眼不说话,他也不着急。
“亲家公,您心里明白,姑爷其实算入赘到了徐家,只是我家老爷心善,给足了姑爷面子,毕竟你们这边脸上也不会太难看。”
“之前每年征壮丁,不管是不是姑爷,我家老爷都会给韩家五两银子,算下来加起来也有二十两,并非一笔小数目。”
韩王氏在旁边憋着嘴,一脸刻薄像,“徐管家,这可是去打仗,弄不好要丢人命的。”
徐管家依旧满脸含笑的点头,“是啊,这是去打仗,如果姑爷去了,死在战场上,老夫人觉得吃亏的是谁?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家小姐现在有了身孕,不管是小小姐还是小少爷,徐家终究是有了后。如若是个小小姐,大不了等小小姐长大,再为她招婿。可若是姑爷死在战场上呢?”
韩水生听明白了,如果老四死在了战场上,韩徐两家的姻亲关系就算是断了。
韩王氏想靠着小儿子给韩家捞好处,可韩水生心里看得明白。
徐家怎么可能是个傻的。
若非四儿媳看上了老四,徐家是断不可能和韩家结亲的。
之前他想着这次是去战场,五两银子肯定不行。
说到底,徐家能做到这份上,怎么可能被他们拿捏。
韩王氏还想多要点,韩水生却收下了桌上的五两银子,“劳烦徐管家了。”
目的达到,徐管家脸上的笑容更深。
“哪里,徐韩两家是姻亲,理应相互扶持。如此我也不再继续叨扰,这便走了。”
韩王氏陪着老伴送走徐管家,关上门就开始嘟囔。
“你怎么就答应了,他们也太抠门了,就只给五两银子,我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韩水生的脸色也不好看,刚才徐管家的“威胁”言犹在耳,这愚蠢的婆娘却听不懂。
“闭嘴!”他低声呵斥,“你说让谁去?老四去,死在战场上,以后咱们和徐家不来往?这样你满意了?”
“在地里刨食一年能赚几个钱?不送家里孩子去读书了?没徐家给的钱,他们几个以后拿什么成亲?你当我想让自己儿子去死?”
韩王氏就算再蠢,此时也听出了话外音。
高氏在自己屋里做绣活,窗户敞开着,听到公婆的动静,刚开始没太在意,过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脸色阴沉下来。
临近午饭,丈夫从地里回来,高氏悄默声的把人叫回屋里。
“徐家那边来人了,给了家里五两银子,老四不用去。”
韩二牛点头,“往常年不也这样嘛。”
高氏没好气的拍了丈夫肩膀两下,气得眼眶都红了,“你是不是傻,在咱爹心里,老大才是依靠,这次肯定是让你去。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不是去修城墙,这是要上战场打仗的,你去了能打得过谁?”
一听要去打仗,家里还没决定呢,韩二牛吓到两股颤颤,一股尿意险些让他失禁。
他一把抓住媳妇的肩膀,“咱爹这么说的?”
“还用咱爹说?在他心里,大伯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以后还指望着他养老。你觉得咱家还能让谁去?”
按照往常,征壮丁只是去修城墙等体力活儿,这次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个不小心就没命回来了。
二房一儿一女,如果韩二牛死了,高氏都不知道日后该怎么活。
想想之前秦氏在韩家的那几年,她全身不免浮起一层冷汗,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