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胡言载着温舒往边关去了。
此地本就位于大盛边境,距离边关不过百里,只是这百里内人烟稀少,一个女子赶路着实危险,胡言按照秦鹿的吩咐,直接将人送到目的地。
温舒的义兄是戍边将领,早已成婚生子。
“虽说我与义兄好些年不见,但是嫂嫂每年还是会回京探望我父母的。”
可能是心内不安,温舒没忍住,坐在车里和胡言没话找话。
胡言靠在驾辕,道:“你可有想过,去找你兄长,有可能会给他带去麻烦?”
“想过。”温舒点头,“义兄自幼父母双亡,我父亲与他的双亲乃同乡旧时,后来义兄没有亲族依靠,我父母便将他接到身边抚养。其他的我不敢说,对我父母,义兄是从心底里敬重爱戴的。此次去往边关,我也并非赖在兄长家中不走,毕竟我很快就要及笄了。”
胡言明白了她的意思。
京都肯定是回不去了,也因自身的原因得罪了相府,族里很大概率是无法接纳她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远在边关的义兄可以依靠。
等她及笄后,自可在大嫂的安排下,寻一户人家嫁出去。
这是别人的事情,胡言不会发表意见。
百里路,一日缓行,临近黄昏已然看到了远处连绵的建筑群。
在这边有一处单独的关隘,外边是军营,里边是大盛朝最偏远的小县城。
县城的规模不算大,毕竟能够随军的女眷不多,而且都是些不不下的军中将领。
品级高的将领女眷都在京都,说难听点,那都是皇帝扣押下来的人质。
温舒的义兄为正七品的百户,稍微一打听便能找到。
此时正在家中操练儿子的温良听到有人找,一把捞起儿子,拎到自己肩膀坐着,和妻子打了声招呼往城外去了。
一路相熟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小儿坐在父亲的左肩,手中把玩着弹弓。
来到城门前,一眼看到等候在马车旁的温舒,愣了一下快步前,“小妹怎么来了?”
看到义兄那张阳刚气十足的脸,温舒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哥!”前福身,被温良搀起来,“爹娘没了。”
温良神色一凛,“怎么回事?我这边没接到消息。”
胡言将包裹递给温舒,“两位还是回家再说吧,不知城中可有客栈,今日天色已晚,我想在城中住一夜,明日再走。”
温良还不知他的身份,也知道待在城门口不大合适,人来人往的。
随后招呼两人回家再说。
温良前牵马,儿子被他放到马车,一路返回家中。
温良的妻子常氏见到他们,也是一脸的惊喜和意外。
“妹妹怎么过来了,也不晓得提前说一声。”嘴抱怨着,却已经热情的跑前,拉着她往屋里走,“爹娘可还好?”
进屋坐下后,温舒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哽咽着,断断续续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温良夫妇,结果温良被气得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对亲生父母的事情记得不多了,毕竟那时候他还不到三岁,不怎么能记事。
从小到大,温氏夫妇在他身灌注了极大的精力,可谓视若亲子。
如今还未等他功成名就回京侍奉二老,这两位却被相府给明目张胆的栽赃暗害。
“大哥大嫂,我能留在这里吗?”温舒小心翼翼的问道。
常氏一脸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留下你还想去哪里?”
她是武将之女,本身就性格直爽,不懂得那些京都小姐们的弯弯绕。
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胡言站在院中,没有打扰他们兄妹团聚。
低头看着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孩童,两人站了有一会儿了,谁也不肯率先移开视线,倒是有种两军对垒的感觉。
“你眼睛都抽筋了,还看?”胡言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小娃娃眨眨眼,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是精神,“你认输了吗?”
“嗯!”胡言点点头,“我输了。”
此时,这小子才背过身去,抬起衣袖揉眼睛。
待到温良出来,招呼胡言进屋落座。
“多谢胡管家救下我妹妹,今日天色已晚,莫要去客栈落脚了,家中空屋子多,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中将就一晚。”
“我倒是不嫌弃,如此便多有叨扰了。”
温舒被大嫂带到西厢,里面比较简陋,本身边关苦寒,这几年军饷也是时有时无的,生活条件自然比不得京都。
“这两天先凑合着,明儿咱们在城里逛逛,采购一番。”
温舒不在意,打开包裹,却愣住了。
包裹内居然放着一袋银子,沉甸甸的,起码也有一二百两。
“怎么了?”常氏走前,看到银子后,问道:“财物少了?”
“这倒没有。”温舒摇头,“多了一袋银子,应该是秦夫人偷偷塞给我的。”
“是一位热心肠的人。”常氏叮嘱她把银子收好,日后给她做嫁妆。
直到晚众人聚在一起用晚饭时,胡言才说明了银子的作用。
“这笔银子是夫人向温小姐买马匹的钱,不然我恐怕得一路走回去了。”
温舒松了口气,“胡管家,那只是寻常马匹,不值二百两的。”
“临行前夫人叮嘱我,说温小姐落难,总得需要银子傍身,且日后出嫁,嫁妆总归是有的。她收了您一大笔的救命钱,这些就莫要推辞了。”
他都说的如此直白了,温舒自然没有再送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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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骑马狂奔,从边城抵达华阳县,还不到中午。
进门便看到桑九正在院中劈柴,忙的汗流浃背。
“胡管家回来了。”
“嗯。”胡言来找秦鹿,将温舒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秦鹿搁下毛笔,道:“休息两日,你再去趟京都,把桑九的心人赎回来。”
“……”胡言觉得自己很倒霉。
“临行前找桑九要一件信物,免得对方不愿意。”
胡言还想多说什么,之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得答应下来。
的确,目前家中的人,他去是最合适的。
桑九肯定是无法给心人赎身,不得不被相府辖制。
若让桑九去给那女子赎身,纯粹是自投罗网。
他就不同了,京都可没人认识她。
一个年轻男子出入青楼,看中了一女子,欢喜之下重金给她赎身,只能算是一段风流佳话。
“夫人,万一对方知晓桑九之事还不肯赎身呢?”
秦鹿抬眉看了他一眼,“这是你得问桑九,又不是我的心人。”
胡言被怼后,突然笑了。
的确如此,他怎么这么糊涂。
找到桑九,胡言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
“……”
桑九不知该作何反应,“我于素娘自幼相识,十几年的情谊,她是不会背叛我的。”
“刚才你犹豫了。”胡言一句话差点惹毛了对方。
桑九黑着脸,“其他的我没把握,只是素娘,绝不会背叛我。”
见他这副狼崽子凶狠的模样,胡言后退两步,“行,那我就替你去京都走一遭,你们之间有信物吗?”
“……”桑九傻了,“有!”
他将素娘送他的信物交给胡言,是一个鸳鸯交颈的荷包,“别弄丢了。”
“放心吧。”胡言信誓旦旦,“哪怕把我自己弄丢了,你的荷包也会好好的。”
桑九抡起斧头,劈开眼前的木头,“你丢了,我的荷包还能找到?你也别丢。”
不管如何,至少眼前的人是真的肯帮他带回素娘。
在很小的时候,两个乞讨的孩子相遇后,命运便被绑在了一起。
后来两人被一张饼给诓走。
桑九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大宅子里,里面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去了那里,吃的喝的都有了,却没有见到素娘。
看管他们的人告诉他,只要他肯听话,就可以让他每年见素娘一次。
哪怕从每日的朝夕相处,到一年只见一次面,桑九也答应下来。
直到十几年后,再见到素娘,是在春风楼,京都一等一的青楼。
素娘成了楼里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身价在桑九的承受能力之内,可他却无法为素娘赎身,大管家不允。
春风楼的名气,不单单局限在京都,在大盛乃至北黎和南楚,都是声名远播。
楼里的六大花魁,艳冠天下,各个才艺精绝,惹得无数高官富贾趋之若鹜。
盖因背后的主人是相爷,无人赶在楼里闹事。
素娘的名气不大,相貌只能算清秀,才艺也不如花魁那般出色,却仍被困在里面,不得脱身。
胡言休息两日,再次出发,这次是千里之外的京都。
如果顺利的话,不过月余便能返回。
桑九自这天开始,便陷入了焦虑,茶不思饭不想,惹得家里其他三人总是看他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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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洪灾,今年遇到了旱灾,索性不是特别严重。
华阳县紧靠大江,旱灾不可怕,只要不是洪灾就好,不用担心收成问题。
秦鹿坐在厨房门口摇扇子,婉娘在厨房里蒸凉皮。
如今正值秋老虎,天气即热又燥,感觉烤的人心里都在呲呲冒火。
吃点凉的东西爽口。
辣椒还不到成熟的时候,只能用蒜醋水凑合凑合。
“小公子,桑九,来吃点凉皮爽爽口吧。”婉娘切好凉皮,先给了秦鹿一份,扬声招呼其他两位。
一大一小来到厨房,接过碗,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秦鹿觉得没有灵魂,只吃了两口,拨到儿子碗里,喝了口水回到廊下的摇椅躲懒。
韩镜和桑九倒是吃的停不下嘴,只觉得世美味居然如此之多。
“夫人怎么不吃了?”婉娘透过厨房的窗户问道。
秦鹿眯着眼睛,懒洋洋道:“味道不正,你们吃吧。”
婉娘蹙眉,“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拌汁材料不够。”这小丫头,自从掌管厨房之后,求知欲越来越高,“明儿让桑九去买些芝麻,研磨成酱,味道能稍稍改善些。”
当然,没有辣椒还是差了些。
秦鹿不是个特能吃辣的人,但是没有这个味道,还真的不习惯。
“婉娘,今年摘些桂花,咱们酿酒喝。”
婉娘还没说什么,桑九的眼神倒是亮了。
“夫人还会酿酒吗?”婉娘问道:“桂花也能酿酒?”
秦鹿:“……”是了,大盛朝及其周边的众多国家,基本都是米酒,其他的酒类几乎很难见到。
“自然可以,带着很好闻的桂花香,口感绵甜。桂花收获的时候,你采摘我教你。”
“好。”
大盛朝的酒,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喝的。
因都是粮食酒,一旦放开了,势必会造成口粮不足,朝廷对此管的比较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