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在厨房里聊着,就听外面传来热闹的谈笑声。
然后老太太从外边进来,招呼杨氏,“孙媳妇呀,先别忙了,去屋里和你爹娘打声招呼。”
杨氏面色大喜,看了眼婆婆,见她笑眯眯的点头,扔掉木勺拎着裙裾小跑出去。
来到正堂,一眼看到正在和公公聊天的父亲。
“爹娘,你们来了。”
杨氏的爹是隔壁的里正,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了。
见到女儿,杨母笑着前拉着她的手,“瞧你在婆家是不是都胖了?”
杨氏娇嗔笑道:“娘,刚来您就这么说我,怀着孩子呢。”
“哎哟。”杨母高兴的露出两排牙齿,“有了?”
“月份还小,您先别往外说。”杨氏这边拉着母亲去了厨房,一对儿亲家凑到一起,很快聊的热火朝天。
里正家里就没有磋磨儿媳妇的婆婆,老太太当年嫁过来和婆婆的感情就极好,自然也就不会对儿媳妇孙氏差了。
杨氏这个儿媳妇,孙氏更是满意,当初可是托媒人去求来的。
这家人没有媳妇熬成婆的心酸,自然也不会用恶劣的态度对待晚辈。
杨母膝下不止这一个闺女,唯独长女嫁的人家是最好的,其他的两个女儿多少都是在婆婆手里讨生活,唯独这一家,对儿媳妇那是真的好。
“哎哟,下雨了。”厨房里,杨母也帮着下厨,老太太坐在厨房门口摘野菜,眼瞅着雨点啪嗒嗒的落下来。
还不等屋里其他三个女人仔细看看,就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由远及近。
杨氏听到马儿叫声,笑道:“肯定是博文回来了。”
说着,韩博文牵着马匹进来,韩镜则拎着东西快步冲进来。
“狗蛋来了呀。”
老太太赶紧招呼韩镜进来。
韩博文拴好马,以手遮着额前跑过来,“祖母,人家早就不叫狗蛋了,现在叫韩镜。”
“哦,那就是镜哥儿。”老太太笑呵呵的改口,“就你自己来了?你娘呢?”
“家里事儿比较多,我娘就不来了。”将手中的东西送去,“这是娘让我带来的。”
孙氏前接过来,一眼瞧见竹篮地下的肉,道:“你一个小孩子,过来才能吃几口饭,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不多!”韩镜和厨房的人打过招呼,随韩博文去了正堂。
孙氏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两封点心,一包红糖,这得几斤肉呀。”
颠了颠,脸笑容灿烂,“少说也得四五斤了,待会儿再多炖个肉菜吧。娘觉得呢?”
老太太点点头,“行,你们看着做吧。”
孙氏打开一封点心,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里边放着的是蛋黄酥,一包十六个,另外一包则是雪花酥。
孙氏不认得这两种点心叫什么,却不妨碍她觉得好看。
取出两枚蛋黄酥,切开后四个人分了。
杨母拿在手里,看着竖切面,道:“这是蛋黄呀?”
“是蛋黄,还带着咸味呢。”孙氏舔了一口,味道咸香,第一口觉得味道不是特别的好,可之后越嚼越香,哪怕吃的再仔细,四五口也吃完了,“别说,这点心还真是好吃。”
四个人又吃了两块雪花酥,这个感觉比蛋黄酥要好吃,又甜又软,又弹又黏,味道美的妙不可言。
红糖是一大包,足有两斤,够家里喝好久了。
这不管送到谁家,都说得是顶好的礼品了,尤其儿媳妇还怀着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这个我不能吃,太粘牙了。”老太太摆摆手,喝了半碗水。
好吃是真的好吃,可惜她年纪大了,牙口不算好。
一个不小心指不定能把牙给黏下来。
韩镜这边,进屋和三伯公打了招呼。
里正没见到秦鹿,知晓对方定然是不想再回村子了,不过她能让韩镜回来,就证明没有和族里断亲的想法。
“在县里过得好吗?”他一脸慈爱的问道。
韩镜点头,“劳三伯公挂念,一切都好。”
“我也是好些年没有去县里赶集了,日后再去,过去看看你们。”
“好!”韩镜能说什么。
娘不愿意和东桑村的人打交道,三伯公充其量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倒是不能真的过去。
家里没个大男人,成年男子总归是要避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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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管家,你没必要和我一块儿来。”
桑九按照小公子说的地址,多方打听找到了一个村子。
之前想着自己来的,谁知道胡言说什么都要跟着。
胡言听到他的话,顿时用一副看负心人般的眼神控诉他。
“你以为我想绕这么远的路?之前没听我说过吗?双云山里有大虫,你不在我赶着去喂食儿?”
“……”桑九无言以对,他忘记这茬了。
“你真忘了?”胡言啧啧摇头,那表情别提多鄙视了,“好歹咱们都在夫人手底下办事,你是压根没把握这个管家放在眼里。”
桑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真的就不小心忘记了。”
忘就忘,哪里就不小心了。
胡言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些好奇,小公子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寻个人,这一趟出来打听了好几日。
总算是寻到对方的下落,结果还是个穷乡僻壤。
两人这次出门没有牵马,在当地的府城租了两匹马。
“就在前边。”桑九指着前方道。
胡言懒洋洋的趴在马背,“我肚子饿了。”
“再坚持一会儿,到地方咱们找户人家歇个脚,讨口茶吃。”
就在两人赶路的时候,村中的一户人家正在演全武行。
一个瞧着挺心善的女人,此时手持木棍,用力的抽打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孩子长得干瘦,穿着单薄,头发乱糟糟的犹如枯草,还带着两管鼻涕,咬着牙愣是没喊出声来。
屋里一个汉子编着柳条筐,对外边的打骂声充耳不闻。
“你怎么还不死,我是挖了祖坟了,才给你这个小畜生当娘……”
“你看看家里有谁稀罕你,卖一回你跑一会,你是想把我们全家给逼死。”
“我一个好好的大闺女嫁给你那个窝囊爹,要不是你在我怀孕的时候害我摔倒,你弟弟能早产?能身子骨不好?你就是个祸害……”
女子越骂打的越狠,最后木棍都带着血。
“居然还敢骂我,你胆子肥了……”
小孩则是一脸的倔强,早已习惯了这种毒打,也习惯了父亲的不管不问。
胡言和桑九来到村子里,在村口的一户人家简单落个脚。
这户人家有一对老夫妻,得知两人要找一个小孩,关键还不知道名字,怀疑这俩是来找茬的。
“老丈,那小孩脑袋有一道疤。”桑九道。
老者摆摆手,“村子里的孩子皮实,山下河的,脑袋有疤的多了。”
“小孩是后娘,四五岁的年龄……”
“说的是小二吧?”旁边的婆婆开了口,“小二就是后娘,脑袋还有道疤。”
“哦?”胡言挑眉,“疤痕和他的后娘有干系?”
“没啥干系吧。”婆婆摇头,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桑九道:“小二是不是还有个早产的弟弟?”
“有!”这次婆婆的语气很肯定,“那孩子也是可怜,从出生就是个药罐子,咱这样的条件,那种富贵病哪里养得起哟。”
两人相视一眼,找到了。
婆婆很显然是个“古道热肠”的,拉了小板凳在他们旁边坐下。
“小二的亲娘死的早,他那个爹是个闷葫芦,平时很少吭声。你们说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咋过日子,没办法,村里就张罗着帮他找了一个。”
婆婆舔了舔发紫的嘴唇继续道:“刚开始吧,我们就想着给他找个寡妇,正好谁也不嫌弃谁,结果你们猜咋着,他还就想要个黄花大闺女,这我们哪找去。”
“啪”的一声,婆婆拍了一下手,“唉,你还别说,正好隔壁村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找媳妇,后来不知咋的就看了小二她姑姑,正好那男人家里还有个没嫁出去的妹妹。两边这一合计,干脆换婚了。小二他爹看到那闺女,哪哪都愿意,就这么娶回来了……”
老太太叽里呱啦好一顿说,后来还是被她老伴支开才算清净。
“老丈,能否带我们过去?小二家住在哪里?”
老丈指着篱笆外的方向,“就顺着门前的路往里走,走到头左转第二家就是,很好找。”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找到人他们还得赶回县城客栈,没有继续耽误。
临走时留了三枚铜钱算作茶水钱,按照老丈指的方向往村里去了。
来到小二家门前,叩响了门环。
这户人家是土坯房,院墙也是黄土垒砌的,里面还能看到稻草,摸去粗粝掉渣。
“谁啊?”一道女人的声音飘出来,然后听到有人走前来开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且对方还牵着马匹,女人愣住了。
“你们找谁?”
“小二家?”胡言笑着问道。
桑九只有在面对着素娘的时候才能看到笑容,这种时候自然需要胡言出面。
“是,你们找小二?找他干啥。”女人眼神带着警觉。
刚才她把小二打的皮开肉绽的,现在还在院里的树绑着呢。
该不会在外边惹了什么大麻烦了吧?
“卖儿子吗?”桑九开了尊口。
胡言:“……”这家伙,说的什么鬼话?
而眼前的女人回答的更加离谱。
“卖了好几回了,次次都能跑回来。”女人真的是一脸嫌弃。
当然,人牙子每次都能来把他们夫妻俩一阵数落,最后人不要了,银子也拿走了,刚到手的银子还没焐热就被人收回去,她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出出气,不然她真的要被这个小畜生给逼疯不可。
女人把他们俩请进屋。
刚一进门,俩人就看到绑在院中枣树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身的衣服带着斑斑血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见他们正盯着小二,女人面露尴尬,赶忙让屋里的男人出来,把小二解下来。
桑九前接过这个孩子,问道:“这就是小二?”
女人忙不迭的点头,“今天他推了弟弟一把,我气不过就打了他。不过两位老爷放心,这孩子命硬着呢,死不了。”
胡言瞧着眼前的一幕,道:“五两银子,我们把人带走。”
男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女人对这个数字不满意,“哎哟,老爷您瞧,前边的少说也得给八两银子,这五两……会不会少了点?”
“少?”胡言淡淡的看着他,“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了,我买回去不得给他诊治?请大夫的钱你出?现在年纪小,干不了生活,回去还得白吃白喝好几年。就五两,爱要不要,不行我们就走。”
一听这话,女人哪里还敢抬价,赶忙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