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难得出了一趟门,和素娘以及胡言一起来县里采购。
县里的布局规划比起秦府自然要好太多,毕竟秦鹿为了日后的山庄考虑,并没有兴建太好的建筑。
而且县里也比较繁华,街上来往的人很多,女子相对要少许多,尤其是未婚女子。
即便大盛朝民风相对开放,未婚女子也极少出门。
有些长辈觉得未出阁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有损闺誉。
因此,相貌出众的两个姑娘出现在县里,难免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我得先去店里看看,你们俩呢?”胡言问道。
婉娘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胡管家你自去忙,我和素娘去杂货铺看看。”
她有武功在身,虽说比起家里的其他学武的人差了许多,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男人就能欺负的了的。
素娘倒是柔柔弱弱的,她是医者,没那个时间学拳脚功夫。
婉娘自认能护得住她。
这次来县里,是要买些调味品。
酱油是府里自己做的,不过这段时间府里的人吃的比较多,不是太够。
新的还在发酵期间,还得等上俩月才行。
那些半大小子都在长身体,他们的饭量堪比饭桶,比大人都不遑多让。
“去杂货铺交代一下,我陪你去药铺。”
素娘想去药铺买几样药材,府里的药材也不是那么齐全。
秦府的药材多是些好的,像那些普通的且常用的反倒不会储存太多,毕竟寻常的药材比较容易买到。
进入杂货铺,里面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买东西。
她们俩相貌出色的姑娘进来,好似一下子照亮了发暗的空间。
“两位姑娘要买什么?”店掌柜咧着大嘴迎上前来。
“家里酱油有存货吗?”婉娘走到酱缸前,舀起一勺,看了看色泽,以手作扇,挥动着嗅了嗅飘散的味道,着店掌柜取了小碗,淋了几滴后,指腹沾了一下送到口中。
素娘上前来,“如何?”
“很不错。”婉娘点头,问旁边的掌柜,“店里还有多少?”
“啊哟,那可不少,后边库房里有六七缸呢。”这些酱油都是他们家自己做的,“姑娘准备要多少?”
“来三缸吧,你一会儿送到秦家货铺,里边有人给你算钱。”
“唉,好嘞。”掌柜知道秦家货铺,里边的掌柜可不就是县令家的公子嘛。
在店里看了看,又买了两袋糙米,两袋粟米,这才陪着素娘离开。
“前边有卖鱼的。”婉娘拉着她来到鱼摊前,这些鱼的分量中等,就是数量不算多。
不过剁成鱼泥后,可以做个鱼丸汤,怎么着每人也能分到一碗。
“老伯,这些鱼我全要了,你直接送到秦家货铺清账就可以了。”
老者一听,眼神亮了,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下来。
之前就心内忐忑,不知道今儿能不能卖完,现在好了,直接被人包了。
旁边酒楼的二楼,一个公子哥看下来。
瞧见婉娘和素娘的好相貌,忍不住心生垂涎。
这边俩人准备去前边的药铺,还没等走两步,就被几个看似是家仆的人拦住,各个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戏谑笑容。
“唉,两位小娘子,这是去何处啊?”带头的那个男人猥琐的笑着,他指着二楼道:“我家公子楼上有请。”
俩人面容一冷,顿觉晦气。
本身是第一次来县里,之前还觉得这是王县令管辖地界,王鸿还是自家的掌柜,多少有点好感。
现在被这几个人骚扰,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真的就因为一点事情,便能对一个地方产生不好的想法。
“你家公子是哪位?”
眼前的男人不免招摇显白起来,竖起大拇指,眼高于顶的回答:“我家公子乃肃州通判田大人之子。”
婉娘脸色反而更加难看。
这样的官职不低,能不能得罪呢?
见她们俩不说话,也没动,管事上前两步,“怎么着,两位小娘子不肯赏脸?”
大有不答应就强迫的意思。
“不赏。”婉娘一脸鄙夷,“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却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哟呵。”管事撸起袖子,“小娘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家公子请你们,那是你们的荣幸,居然还敢给脸不要脸。”
周围不少摆摊的摊主已然变了脸色,纷纷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婉娘看对方的态度,今儿恐怕是无法善了。
她走上前,双手抱着眼前管事的脑袋,在对方还疑惑时,按头一个飞膝撞,管事连嚎叫都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姑奶奶不愿意,你们怎的如此不识趣。”既然打了,眼前这俩人也不能放过。
婉娘冲上前,一拳一脚,动作可谓是漂亮且麻利。
而坐在二楼自觉运筹帷幄的通判公子变了脸色。
这次出门本就没什么事儿,无非是在家里闲的无聊,出来游山玩水找找乐子,说想到在这肃州府,真的有人敢和他硬碰硬。
抬头看向那贼眉鼠眼的男人,婉娘道:“在桂云县敢惹我,我不能让你们活着走出去。”
走到对面猪肉摊前,婉娘抓起桌案上的剔骨尖刀,拎着跨入酒楼。
那通判之子见状,整个人吓得全身剧烈发抖,眼瞧着婉娘转眼就到,并且堵住了楼梯口,他看看楼下,距离不算高,却也不敢跳。
“哒哒哒,吱嘎吱嘎”
声音越来越近,那男子抖如筛糠,脸色一片煞白。
“你真要杀他?”素娘跟在身边,声音也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婉娘道:“杀了不吃亏。不然等消息传出去,肃州府那边肯定会派人来的,咱们必定遭殃。反正都是倒霉,不如先杀了他助助兴,别到时候罪受了,还不解气。”
杀他助兴?
田公子欲哭无泪。
他的确有想过,回去后必定带更多的家丁前来收拾这个小娘子。
可谁能想到,对方居然是个杀人狂徒。
看到俩姑娘出现在楼梯口,田公子干脆一咬牙,直接从二楼窗户上跳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
不等他站起来跑路,却见那持刀的女子居然带着同伴,也从二楼跳下来。
比起他的狼狈,人家落地的感觉飘逸潇洒,举重若轻。
“唰”
剔骨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需稍稍一动,就能见血。
“区区一个通判之子,居然敢找惹到我们的头上,真以为这天下是你家的了?”婉娘向前送了送刀。
田公子止不住的发抖,察觉到一股细微的疼痛,知道自己的脖子被割破。
下一刻,翻着白眼,不省人事。
微风吹拂,一股怪味让俩人齐齐皱眉。
婉娘把剔骨刀递给屠夫,笑道:“洗洗再用,这种玩意儿的血臭烘烘的。”
屠夫颤巍巍的揭过刀,一个字都不敢说。
找人要了几根绳子,把这四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随手扔到一边。
“就扔这里?”素娘瞧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合适吧?”
“先陪你去药铺,之后我会把人扔远一些。”婉娘看向周围的人,“谁都不许动他们。”
众人:我们也得敢呐。
素娘在药铺里买了些寻常的药材,拎着药材包和婉娘回到原地。
这几个人被打的厉害,至今未醒。
她们先回到铺子,找王鸿要了一辆马车,将那几个人塞到马车里,拉到城外,随便找个了隐蔽点的地方扔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把这次麻烦当回事。
连夫人都舍不得欺负她们,凭什么让外边的人欺负了去。
晚膳饭桌上,婉娘把这件事告诉了秦鹿。
秦鹿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觉得这件事微不足道。
只是当晚,他就准备了几颗药丸,和王县令服下去的一样。
大盛朝的官员都是这个德行,当污浊成为常态,清白才是罪过。
比如盘剥是常态,亵玩娈童是常态,调戏民女是常态,而官府欺压百姓更是常态。
这种常态已经维持了近百年,突然站出来一个人,说这些常态都是错的,他们怎么肯承认。
错的,为什么还要维持百年。
大盛朝早已腐败不堪。
天下百姓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也想过反抗,可世家的力量那般强大,反抗无用。
世家可以不在乎皇族的死活,可他们自身的利益,绝对不能损害。
“娘,毒丸?”韩镜进来,闻着屋里的药味,在联想晚膳时讨论的话题,得出了结论,“之前不是做了好几颗吗?”
“时间太久,可能过期了。”秦鹿把药丸搓圆,放到木盒中,“等那边来人后,就给他们吃掉。”
“那是州府通判。”韩镜揉揉眉心。
秦鹿知道通判,掌管州府的粮运,田地,水利和诉讼等,虽说官职仅次于知府和同知,通判却能监管他们俩。
权柄在地方上算是极大的了。
“那人先欺负咱们的人,要么做刀俎,要么做鱼肉,我选择刀俎。”
韩镜打着呵欠,他也愿意做刀俎。
而且这次过来也不是觉得婉娘和素娘做错了,就是处理此事的方式太过稚嫩。
田公子醒来时,三个家丁围在旁边。
看到他醒来,三人无比激动。
万一公子死在外边,他们仨也别想活。
“公子,您可算醒了”
“是啊,小的见您这么长时间没醒,可吓死了。”
田公子看着四周,脑子还有点懵,“这是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里也看不到哪里有亮光,只能等到天亮后再寻路了。”大晚上的,他们哪敢四处乱走,万一遇到妖兽鬼怪的,那才叫真的绝望呢。
知道自己没死,田公子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底却气到止不住。
“贱人,贱人,贱人”他用力抓着地面的草狂薅,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别让我抓到,否则我一定要让那俩贱人生不如死。”
堂堂肃州府通判之子,哪怕是在肃州府,也是横着走的人物。
从记事起,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等待天亮,可如今是初春的天儿,夜里气候别提多冷了。
田公子的狐裘大氅忘在了酒楼里,此时身上的衣裳里里外外也就三套,还都是薄的,一阵夜风吹过,冷的鸡皮疙瘩遍布。
“你们围着我坐一圈,想冷死本公子?”
看到那三个报团取暖,田公子气得嘴唇打哆嗦。
三人听到后,赶忙挪过来,背对着公子坐着。
这一夜别提多煎熬了,知道天色泛起曦光,他们四个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寻了一条路,试图找到一个人问问路。
大约过了小半月,王县令正在后宅和小妾亲热,管家一路脚步匆匆的找了过去。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王县令被打算好事,黑着脸很不愉快。
王管家一脸急迫,“大人,通判田大人来了,就在府外,县丞正在接待,您快过去吧?”
王县令愣了片刻,抬手把小妾推开,赶忙让管家伺候他换官服。
“田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有说是什么事吗?”
“哎哟,小的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县丞说田大人的脸色很严肃,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管家这么说,王县令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匆忙更换好官服,拎着官帽便小跑便戴好。
来到前院,一眼看到田通判正坐在上首,眉目严肃,看不出情绪。
“下官桂云县令王炳才,见过通判大人。”王县令赶忙见礼,“不知通判大人来桂云县,可有要是交代下官?那只需派个人来吩咐一声便可,何须通判大人长途跋涉跑一趟。”
田通判冷眼看着他,轻点下巴,“王县令坐吧。”
“是!”
待王县令落座,田通判才慢悠悠的开口,“前些日子,吾儿带人来桂云县游玩,遭遇歹人,险些丧命。此次本官是以父亲的身份来桂云县查察凶手。王县令是本地的父母官,希望你能协助本官,早日把凶手抓到,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王县令:“”
这特娘的是谁啊,如此不长眼,居然敢谋害通判家的公子。
可千万别是自己的儿子才好,不然自己这把年纪,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不知那凶徒是何等样貌?”
“听吾儿的随从说,是两个相貌不俗的女子。”
田通判心内恼怒,连女子都对付不了,他来跑着一趟,也觉得丢脸。
可对方在知晓他儿子身份后,还敢下那般毒手,可见是没把他这个通判放在眼里的。
王县令松了口气。
他只有俩儿子,没有女儿,不是他那俩倒霉催的。
忙站起身,连连表态,“既如此,下官必定会派府内差役严加详查,早日把那女贼找出来。
“嗯,我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你扔未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必定你一个玩忽懈怠之罪。”
王县令:“”想骂人。
本以为找人不容易,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下午,捕快便把消息带了回来。
“大人,查到了。”
王县令诧异,“这么快?是谁?”
捕快抱拳道:“是秦府的两个小丫头。”
“”王县令欲哭无泪。
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田通判是正六品,他却是七品,而且人家的权柄比自己大得多,这件事瞒不过去。
挎着脸把查到的消息告知田通判,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桂云县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他站起身,“轻点府内差役,随本官去拿人。”
王县令忙上前,“大人,此地距离秦府有近两个时辰的路程,此时出发,未等抵达便以入夜,不如等明日再启程?”
田通判也没多想,应了下来。
次日上午,王县令陪着田通判赶往秦府,身后还带着几十号人,其中一半是田通判从府城带来的家丁。
前边,两位县令骑马,其余人在后边小跑。
临近中午,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泥土高墙。
田通判远远看到后,不由得冷笑:“秦家可有官身?”
“回大人,秦家是白身,并无官身。”
“既如此,王县令便犯了玩忽职守罪,一介白身岂可兴建如此高的院墙,此乃违制,按律当判流放。”
王县令心内不以为然,秦夫人府上的家奴各个懂事,肯定是你儿子不规矩才被人打了,真要遵循大盛律,你也有脸跑来桂云县吆五喝六的。
去你娘的违制、按律,大言不惭,也不怕贻笑大方。
还不等靠近高墙,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来者何人?”
王县令策马上前,回道:“桂云县王县令。”
高奋趴在墙顶,瞧着那几十号人,开门是不可能开门的。
“来就来,带那么多人来干什么?打家劫舍?”
王县令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身边这位乃肃州府通判田大人,还请通禀秦夫人,我等有要事求见。”
田大人深深地皱起眉头,“王大人,你何须如此客套?”
王县令暗中翻了个白眼,“田大人,这道墙厚重皆是,凭借我等几乎不能撞开,若是从两边绕进去,恐会进入大虫的狩猎范围。”
田大人心里“咯噔”一下,望着两边的山脉,不再言语。
秦鹿得知州府来人,而且还是那通判,让高奋把人放进来。
外边,两人下了马,众人静静等着。
过了许久,旁边的小门从里边打开,高奋走出来。
“夫人让你们进来。”
田通判看着眼前高耸的中门,再看看旁边的小门,气得脸色发黑。
“大门平日不开,你们爱进不进,不进来我就关门了。”高奋没好气的嚷着,“什么身份呐,居然还想走中门。”
时下,中门很少开。
不过秦鹿这边没那么多讲究,平日里府内的人进出走的只是小门,开合方便。
而大门只有在平日里大量马车出入的时候才打开,比如去年年底府中收购白菜和萝卜的时候,再就是每月陈家过来取货的时候。
正门太过厚重,单靠两人很难打开,平时都得四个人。
田大人见自己这等身份,来贱民家中居然只能走侧门,心内的愤怒可想而知,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来人,给我拿下!”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声令下,要让这家人全部倒霉。
他带来的那些家丁纷纷上前。
高奋在他们还未靠近时,敏捷的避开,双手放到嘴边做扩音状,冲着头顶喊道:“师父,有人来府中闹事。”
建在城墙上的房屋门打开,一个素衣青衫的男子走出来,从高处俯瞰下方。
“何人敢在秦府门前喧哗。”
高奋指着田通判,道:“就是这个死胖子,他让手底下的人想把我拿下。”
桑九借力跃起,从数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那落地时的动作,飘忽的很。
“找死!”
田通判气得发抖,指着他们俩,气息不顺道:“刁民,刁民,你们一群刁民”
桑九上前,看着围上来的家丁,对高奋道:“你带着这俩人去见夫人,其他人我挡着。”
“是,师父。”高奋上前,麻利的抓住田通判的后领,托着往里边走,“王县令,还不快走?”
“哎,哎哎哎,来了来了。”王县令颠着脚追了上去。
其他人想上前解救田通判,可很快便被桑九打的满地翻滚。
“来这里作甚?”他看向县衙捕快。
那捕快上前笑道:“田通判的儿子前段时间在咱们县里被婉姑娘打了,这不他找上门来。”
桑九鄙夷的看着地上的人,“脑子呢?知道那家伙是官家子,我们都照打不误,真以为老子来了就能力挽狂澜?”
“桑护卫息怒,我们也是没办法。毕竟在公门当差,不照办,下场可就惨了。”捕快去年和秦家打过交道,当时真的凄惨无比。
但凡是有可能,他们都不想来秦家。
连县令大人都不敢招惹,他们只是寻常的捕快,为的是铁饭碗,可没打算把命搭在这里。
高奋把田通判拖到主院,秦鹿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刁民,你们这群刁民,胆敢谋害朝廷命官,你们这是想造反”
这一路,田通判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若非高奋有一把子力气,这家伙说不得早跑了。
随手将人扔到地下,田通判被摔的七荤八素。
等缓过神来,看到坐在上首的秦鹿,以及站在秦鹿身边的美艳女子,似乎找回了底气。
“你便是主事人?”
秦鹿撑着脸颊,一脸笑容的看着对方,“来为你儿子找场子的?”
“”田通判不知道怎么接话。
“是你儿子当街调戏我的人,被打一顿都是轻的。你今日居然厚颜无耻的找上门来,是不知你儿子的德行?”
“放肆”田通判气得不轻,“我乃大盛朝正六品官员,你乃白身,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跪你?”秦鹿嗤笑,“你也配。”
“你”田通判险些被气得厥过去。
秦鹿勾勾手指,胡言走上前来,伸手捏住田通判的下颌,微一用力,迫使对方张开嘴。
虽有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弹入他的口中,在对方疑惑时,那颗药丸划入腹中。
“咳,咳咳咳,咳咳”田通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伸手抠挖着喉咙,“你给本官吃了什么?”
“九虫九花丸,有剧毒,每月发作一次,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一盏茶的时间,全身便会化作浓水。”胡言语气温和,笑容灿烂。
可是他的笑容,在田通判的心中,犹如厉鬼。
王县令心里舒坦了,这个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倒霉,至少不觉得孤单。
只是,和他吃的应该是同一种毒丸吧?为什么名字不一样?
莫非这名字是秦夫人随口取的?
田通判一脸恐惧,他看着身后的王县令,发出了求救的眼神。
王县令一脸为难,“不瞒大人,这药丸我也吃了。”
田大人卸掉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如丧考妣。
此时他哪里还敢找秦鹿的麻烦,反而把招惹到此等大麻烦的儿子,惦记上了。
看他回去后,如何教训那小畜生。
胡言抵上一个木盒,当着田通判的面打开,里边放着三颗药丸。
“知道你在州府任职,每月一来一回的麻烦,一次便给你三颗。你可以觉得夫人在诓骗你,大不了你回去试试。夫人乃医毒双绝,此毒天下唯夫人一人可解。所以田大人,该如何做,想来你心中有数。”
大盛朝的官员,有骨气的早就被皇帝和世家弄死了,如今留下的都是他们的附庸,全都是骨头软的窝囊废。
此时他哪里还有来时的高傲,只恨不得磕头求秦鹿帮他解毒。
“收着吧。”把盒子放到田通判手中,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我给你的建议,回去后你可等一个月后看看,毒发作时有多痛苦,到时候你不信都不行。”
“哦。”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也可以寻访天下名医让他们帮你诊治,但凡有人能帮你解毒,我这颗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田通判越听心越凉。
他说的越信誓旦旦,自己就越惧怕。
“回去吧,好好约束家里人。今日是得罪了我的人,下次不知道又要得罪谁呢。一次教训就让你终身遭到辖制,下一次,你还有命往里边填?”
秦鹿看向王县令,“既然来了,就把今年的解毒丹带走吧。”
王县令愣住,很快激动起来,“秦夫人,您说要给我一年的?”
“嗯。”秦鹿云淡风轻,“这一年你很不错,给你的奖赏。”
“多谢秦夫人。”王县令赶忙道谢。
田通判就觉得离谱,明明就是眼前的毒妇给你下的毒,现在你居然还谢她?
有毛病吧?
乌鸦不笑猪黑,他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悔之晚矣。
“回去后给我寻一家地段好的铺面,过些日子会有人去府城寻你,我要在那边开酒楼。”
田通判乖乖的点头,半点也不敢反抗。
来时气势汹汹,离开时垂头丧气。
“王县令,你好得很。”他不敢惹秦鹿,可面对着王县令却没有丝毫顾忌。
王县令现在可不怕他,笑道:“田大人过誉了,若之前我告诉你秦家惹不得,你也不会相信我。而且田大人比我官高一级,我惹不起,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哼!”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可心里的愤怒却丝毫不减。
来到外边,看到自己带来的手下各个灰头土脸,便知桑九的武功极高。
“回去。”上马,回头看着高耸的围墙,心内百感交集。
“吼”一声虎啸震彻四方。
田通脸上的肉荡漾出了波浪,吓得五官都险些飞出去。
而在城墙上来回遛弯的高奋,则冲着大云山跟着“嗷呜嗷呜”的叫唤着。
两边你一声我一声的,好不热闹。
王县令坐上马,笑道:“田大人,咱们走吧。”
“哼,出发。”田通判一秒钟都不想停留,策马飞奔离去。
直到秦府的城墙淹没于地平线,田通判才放下了速度。
王县令上前与他并驾齐驱,“田大人有所不知,那大虫是秦府留着看家护院的。”
田大人一路听着王县令嘚吧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他带的人也不少,可连秦家的门都进不去,便被人打得哭爹喊娘。
而自己更是被喂了毒药。
儿子吃了亏,他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给那臭小子擦屁股。
以前是真的娇惯着,以后可不行了。
只一次就让他的命被别人操控住,再来一次那还了得?
“你那解毒丹,给我几颗。”田大人道。
王县令又不傻,“大人不可,我服用的毒丸和大人的不同,想来解毒的功效也是不同的。”
田大人斜昵了他一眼,表示不信。
王县令又细致的给对方说了一遍,那表情别提多诚恳了。
田大人倒是没再提这件事,不管王县令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可是惜命的很。
万一无法压制毒素,产生了不好的后果,他无法承受。
回到县里,田大人在这边住了一夜,次日天色将明,带着家丁急匆匆的离开了。
王县令还挽留了一番,奈何对方不领情。
倒不是说其他,田大人之所以急着赶回去,就是想打儿子一顿,好好出一出心口的那股怒气。
否则压在心里,他怕把自己憋出病来。
阳春日暖,地里的麦苗开始抽穗。
秦鹿整日待在麦田里进行研研究育种,争取将小麦的产量提上来。
肃州府盛产水稻,秦鹿便在府中的田地里种植了小麦。
这边的水稻两年三熟,可产量很低,算下来年产水稻三百斤左右。
这其中三分之一要交给朝廷,余下的再被地方官府盘剥,每年老百姓能余下一百斤就算不错了。
而小麦的产量更低,两年三熟的小麦,亩产也就两百斤左右。
因为产量比之水稻低了太多,肃州府种植小麦的人并不多。
秦鹿是北方姑娘,让她一年到头天天吃米饭,她可扛不住。
“娘,真的能增产吗?大概能增产多少?”韩镜在旁边给母亲打下手。
秦鹿笑道:“不意外,一亩地能增加个三四十斤,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相信用个几年,每亩地大概能增加到小五百斤。”
“”韩镜不由震撼,“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岂不是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不能轻易满足。”秦鹿将草拔掉,“将来天下安定,还须得兴建粮仓,一个国家必须得有储备粮应付不知何时爆发的天灾人祸。”
“好。”韩镜虚心受教。
“做人呢,不能高高在上。须知高处不胜寒,而且脱离了百姓,会一点点的被百姓遗忘,从长远看,这不是一件好事。”秦鹿便查看麦穗的情况,便在纸上记录下所需要的信息,“你是从天下苦难百姓中走出去的孩子,日后势必要重新回到这个群体中来,不管走到多高的位置,都不能忘本。”
“娘说的是。”
“不能只是听听就行,还得记在心里并且付诸到行动上。”秦鹿揉揉儿子的脑袋,发丝沾染了泥土,“只有天下百姓团结一心,国家才能万世永昌,而不是到了后期被人推翻。像之前的大康,坐拥广袤国土,后期皇族骄奢淫逸,天下百姓困苦不堪。几路诸侯稍微煽动几声,天下百姓无不附从拥护。”
“这些土里刨食的老百姓没那么多的野心,他们只想着能够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便足够了。可惜朝廷丝毫看不到他们的挣扎,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就像你娘我,但凡大盛朝的日子好过,谁愿意瞎折腾去推翻他们。”
韩镜失笑,“娘真的没有野心吗?”
“我的野心和你们不同。”秦鹿没反驳,“我见过更好的国家,自然看不上大盛。”
好的,韩镜心内盖了章。
他娘果然是孤魂野鬼。
幸好是孤魂野鬼,若是从前的那个娘,现在自己还在东桑村里孤零零的生存呢。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他重生后醒来的时候,娘就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的娘是借尸还魂,而不是夺舍。
他喜欢现在的亲娘。
就不知道她曾经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有些事,母子俩心照不宣。
不说。
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