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怜惜他。
那可是板子,又厚又重跟铁棒没有两样的板子。
哪怕是穿着棉衣都能打的他骨断筋折,现在只穿着件大裤衩,每一板子下去都是棍棍到肉。
而他竟然说不要怜惜他?
意外之言就是他们不要跟一群娘们似的,得用力,得使劲。
用力、使劲。
他那小身板,不说一百板子,超不过五十板子就能要他小命。
殿堂内,无比的安静。
脱得只剩下大裤衩,还说请不要怜惜他。
这小子在找死。
他们见过找死的,却没有见过如此嚣张找死的。
拿着板子的两个巡役目光看向了录事大人,监官也头痛的看向了录事大人。
李牧找死,他们也不能真把他打死。
“行刑吧!”
录事大人使了个眼色,让两巡役拿捏分寸。
两巡役点了点头,也都同一个意思。
监官也松了口气。
“等等。”
就在两巡役举起板子时,旁边的何忠嚎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你嚎什么,又不是打你。”
“我,我发现我蒙上眼睛,就没手捂着耳朵了,你们,你们谁能借我双手吗?”
何忠表情狰狞,语气诚恳。
众人:“……”
“行刑。”
录事大人再次开口道。
两巡役举起了板子,高举的板子要是落下,李牧瞬间就得屁股开花。
就在此刻,一道轻细的声音传了进来。
如清风吹响风铃,轻细柔滑,又极具有辨识度。
“等等。”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殿堂门外,接着走了进来。
黑色的夜行衣,衣袂猎猎,腰间挂着风铃,却没有随着摇晃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身材非常纤细,麻雀斑点的脸蛋小而精细,巧鼻细嘴,眼瞳清亮神异。如不是那浓重的粗眉,密集的胡扎,任何人都想不到他竟然是个男人。
此人一进来,殿堂瞬间就笼上了严肃的阴影。
两个巡役及时停手。
录事大人快速走下来,他来到粗眉小男人身前,恭恭敬敬道:“白大人,你怎么来了。”
白大人白婧与录事大人都属于县衙职能,录事大人相当于处理民事纠纷,白婧相当于处理刑事事件,两者地位不相伯仲。
只因为处理刑事事件,所以又略微高一丢。
刑法堂六个巡役,属于他们共同的人力,都可以自由调配,如遇到特殊事件,便由主薄处理。
主薄是他们的上级,不在西区。
“提人。”
白婧的声音十分轻细,语气却极度冰冷,又干净利落。
“提人?”
“李牧?”
录事微微愣了愣,李牧虽然极其嚣张,可他那小身板也犯不着啥事,而且监官除了说他拉着个空板车出来外,也没有别的。
怎么会来提他呢?
录事想不明白,不过各司其职,他也不能瞎打听。
监官也是懵了,今天一切如故,并没有任何异常,白大人怎么来提人呢?
还是提这个小胳膊小腿的李牧?
他职位太低,自然不敢多问。
其他人同样疑惑,不过他们身为下属,哪儿敢多问,尤其是白婧,这个今天第一次出现的上级领导。
“李牧,赶紧穿上跟白大人走一趟。”
录事大人盯着李牧,开口道。
“不行,我衣服都脱了,怎么也得挨了板子才能跟白大人走。”
李牧趴在地上,语气十分坚决。
“这……这他吗也太嚣张,拿板子来,老子今天亲自给他上刑。”
录事尴着一张老脸,差点没有一口鲜血喷出来。
“怎么还挨打上瘾了不成。”
其余人也杵在了原地。
白婧神色略有恍惚,眼眸闪烁了一下,接着开口道:“穿上衣服,走。”
监官见李牧不为所动,立马跑过去,一脸着急道:“那可是白大人,不由得你乱来,赶紧穿上吧,算我求你了成不。”
李牧摆明了就是找死,他自然不怕什么白不白大人。
可监官不同。
监官负责管理运送石料的搬运工,有时候的确得动用一些常规手段。
属于地方性政策。
可如果真把事情闹大,闹到主薄那里去,得知因李牧拉着空板车出来,他就让录事动用大刑,还是一百板子,那他可有得受了。
“赶紧穿上,那鞋袜太熏了。”
录事大人板着脸,也是没辙。
“哎!”
李牧深深的叹了口气,穿好鞋袜,棉衣棉裤,幽怨的看向了粗眉小男人。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给粗眉小男人来一拳。
让粗眉小男人暴打他一顿,最好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的那种。
王大壮鬼魂实力增强,明天又会强到什么程度,会不会鬼魂杀人不见血?
而他又是六个人中最弱的一个,王大壮鬼魂杀人,他必然首当其冲,为此,李牧铁了心的准备享受一番刑法堂大刑炮制。
那沉重如铁的一百板子,没个七八天根本就运送不了石料。
李牧也不想死道友,不死贫道,不过王大壮死讯是封锁的,他如果说了,那么必然会引来一大堆麻烦。
仅仅麻烦,倒也不怕,他就怕他说了里面有王大壮鬼魂后,会跟李道远一样,锒铛入狱,秋后问斩。
要知道他父亲可是因为察觉有邪气才招惹了杀身之祸。
没办法,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谁知道突然冒出个白大人,还提名点姓要他。
被揍的机会都不给。
你说李牧能不幽怨吗?
看着李牧幽怨的盯着白大人,众人也是深表无奈。
对于一个无惧死亡,甚至想死的人,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跟上。”
白婧没有丝毫表情波动,对着录事大人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李牧紧随其后。
一路上心里隐隐不安。
这个粗眉小男人昨晚悄咪咪来到草庐,问了句最后一次遇到王大壮是什么时候,然后就离开了。
现在又突然找上他,什么意思?
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李牧逐渐冷静下来,再次回忆昨晚的场景。
粗眉小男人悄悄进入房间,从草帘处到达床边,用了一个呼吸,然后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停留了两个呼吸,接着轻轻的摇晃,说了声醒醒,醒醒,等待了两个呼吸……
“嘶,长的怪是变态,他该不会真是个变态吧!”
李牧不得不承认原主长相惊人,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事,经历了那么多次摧残,任然俊俏不减,甚至比起之前奶油小生模样,更多了分坚毅与男儿气魄,及那该死的忧郁沧桑。
这样一副长相与周围一群肌肉型憨憨相比,他简直就是谪仙人。
放在前世,足可以凭借一人之力撑起整个会所。
粗眉小男人是变态的话,也必会第一个会找他。
“老子哪怕被大刑炮制一百遍,也绝对宁折不弯。”
李牧心底一片灰暗。
走了约莫两刻钟,来到一片清幽之地。
一丈高的木桩打造成围墙,门口上空横着一棵木头,上面刻着“茶”字。
这个“茶”字用的相当精辟。
既说明这里面有茶舍,也符合粗眉小男人身份。
穿过大门,一座精致的茶舍坐落眼前。
走进茶舍,白婧给李牧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杯茶,接着便认真的看起了记事本。
热气从茶杯寥寥升起,茶香已经充斥了整座茶间。
淡淡清香,丝丝甘甜。轻轻呼吸,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怎么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
茶杯热气都散尽,对面的白婧却还在看。
李牧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粗眉小男人怎么回事,那么急着叫他来,然后给他倒了杯茶,自个儿就翻阅起了记事本。
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叫他来看他看记事本时多么认真吗?
李牧坐不住了,抬起头来,直视粗眉小男人,就在他准备开口时。
白婧也看了过来。
一双清亮的眼瞳干净纯粹,平静自然,宛如初春嫩叶上的晶莹晨珠,他看着李牧,李牧看着他。
四目相对,保持足足十个呼吸。
接着,白婧眼瞳突然变得凌厉:“你为何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