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官不见了?”
监官肩负监督搬运工及记录石料,轻易不会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即便真有急事,也会前来刑法堂,请巡役去代管。
今天,监官没来刑法堂,说明不是急事,而眼前这个肌肉壮汉棉衣干燥,又实实在在说明监官离开岗位有些时间了。
“难不成便秘?”
录事大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煜,一双正义的眼神威严赫赫,半响才开口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监官不见的。”
李煜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凌厉的眸子,接着开口道:“第一次运出石料,发现监官不在,还以为去了茅厕,便在哪儿等。”
“足足等了将近一刻钟,直到他们陆续运出石料,任不见监官回来,当时,我便想着去看看,可他们说好不容易监官不在,多休息会儿。”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任不见监官回来,我才起身去茅厕,茅厕没人,我又跑到食堂偷瞄了一眼,发现没在,接着在周围找了一圈,任没见着监官,随后我便跑到了这儿。”
李煜按照李牧安排,把李牧交代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录事大人。
“茅厕,食堂,乃至周围都没人,监官能去哪儿,该不会出事了吧!”
王大壮被周康所杀,不过前两天的事情,此刻监官无故消失,不得不让录事大人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心底更涌起一股不好预感。
录事大人眉头一紧,立马道:“你们两人立马随他去三号甬道,你们两人立马去请白大人过来,剩下两人再去周围找找。”
两名巡役紧随着李煜,神色严肃,隐隐察觉到监官可能真出事。
脑海里快速的整理着监官人际关系网。
监官与二号甬道四号甬道监官关系良好,工作时间不会轻易走动,即便走动,也会在搬运工们运出石料前回来。
现在都一个半时辰了,任不见监官,那岂不是真出事了。
可监官这个月一直待在西区三号甬道,并未离开,也未曾有闲杂人等踏入这片区域,那么害他的岂不是就是这片区域的人员。
监官与食堂员工不存在利益,矛盾,自然也不会是食堂员工所为。
那么就只剩下搬运工了。
今天就是月底,说不定监官担心任务完不成,点卯多说了几句,惹怒了搬运工,搬运工一气之下便把他了结了。
两巡逸打量着李煜,回想李煜在殿堂所言时的各种表现,他们排除了李煜。
就在排除李煜的同时,一道嚣张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中。
“李嚣张!”
两人心头同时一紧,想起了昨天监官死活非要对李牧动用大刑,就连录事大人开恩求情,他都没有同意。
而李牧的表现就是头断不过碗大个疤,我把棉衣棉裤脱光,有种你就杀了我,当时只想着怎么拿捏分寸,不把他打死,误以为他像平时挨鞭子时眼都不带眨一下般嚣张。
现在仔细一想,实则是对监官的极度不满。
“李牧呢?”
巡役声音冰冷道。
“李牧在跟我们一起运送石料,这刻恐怕早已瘫在地上睡着了。”
“哦,对了,大刑伺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惩罚,也太恐怖了。”
李煜眼皮直跳,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点卯时,李牧从草庐方向走来的样子。
双脚无力,步伐不稳,仿佛进进出出上千次甬道,忙忙碌碌大半夜,推板车进拉板车出,马不停蹄搬运石料。
萎靡不振,精神匮乏,双眼无神,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之前李牧皮开肉绽,屁股开花,虽面色狰狞,也未曾像今早那样萎靡虚脱。
大刑伺候,真那么恐怖,可以将一个人折磨成那样?
李煜想到李牧交代其他话可以随便说,而身后两人又是巡役,说不定还是他们亲自给李牧上的刑,索性问了出来。
“大刑伺候?”
“也太恐怖了?”
“昨天没有大刑伺候,他怎么看出恐怖了?”
“莫非白大人对李牧动刑了。”
两巡役相互看了一眼,立马问道:“李牧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双腿乏力,萎靡不振,走路轻飘飘,仿佛仿佛进进出出上千次甬道,忙忙碌碌大半夜,推板车进拉板车出,马不停蹄搬运石料。”
“嘶~~”
不用说,他们也明白李牧被白大人带走后,经历了比大刑伺候更恐怖的刑法,进进出出上千次甬道,忙忙碌碌大半夜,那可不是搬运石料。
而是。
大刑鞭笞。
两巡役倒吸了口凉气,眉宇间渗出了细密汗珠。
双手抓着衣服将身子裹紧。
明明阳光灿烂,两人却如身在冰窖,冷的有些发慌。
心底阵阵发毛。
王大壮被害的那天晚上,白大人秘密调查一番,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身好皮囊的李牧,第二天就将李牧带走,可见他们这上司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那方面是多么的变态与恐怖。
如此恐怖变态,万一某天看上他们了呢?
他可是他们上司,随便找点理由就足可以带走他们,带到秘密地方,进行大刑鞭笞。
监官是不是李牧所害并不会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就算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此时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他们脑海里全是大刑鞭笞的可怕画面。
想到那恐怕的画面,两巡役双腿不由得一寒。
走起路来都无比的别扭。
阳光明媚,在这秋天里实属难得。
两巡役不回答,李煜也不敢多问,很快便到了三号甬道堆放石料处。
六辆板车上装着石料。
李煜板车上装的最多,装了四块,其中两块是钱乐等人匀出来的。
钱乐靠在板车上呼呼大睡,时不时擦一把口水,周刚、王勋也是如此,杨凌睡得更香,远远就能听见鼾声。
这是李牧的安排,也是他们真实状态。
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又拼命急速运出石料,高强度的体力消耗,高强度的精神消耗,身体早已处于透支状态,一旦坐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李牧呢?”
两巡役瞟了一眼几人,快速向前,绕过板车,前面出现了李牧的身影。
李牧撑开双腿,伸展双手,摆着大字,躺在地上,仿佛一具经历很多事情的尸体,爆嗮在阳光之下。
“大刑鞭笞,过了这么多个时辰了,这小子现在还合不上腿吗?”
看着李牧那副模样,两巡役只觉得周身寒气侵袭,同情李牧的同时,眉宇间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细密汗珠。
就在此刻,远处也走来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黑色夜行衣,腰间挂着风铃,修长的小腿将身体衬托的更加纤细,柳腰秀臀,纯粹眼瞳,琼鼻细嘴,小巧脸颊,精致五官,无疑不证明着这是一位绝世佳丽。
而那满脸雀斑,粗犷的眉毛,浓密的胡扎子,却又无时无刻不再说明这就是个男人,长相奇怪,必是变态。
白婧悠悠走来,仿佛行走在秋天里阳光下的诗人,浑身散发着清雅淡薄气息。
李煜,两巡役盯着施施然走来的白婧,愣愣的站在原地。天性使然不想破坏这优美又无比扭曲的画面。
直至走近,白婧轻细开口,几人才反应过来。
“你最后一次见着监官是什么时候?”
白婧柔和轻细的问着李煜,似乎担心声音大了会惊吓到他,纤细的手指在李煜的棉衣上捻了一根发丝,轻轻的替他拍了拍尘埃。
“点卯的时候。”
李煜不敢多说,他怕他越说多越错的对。
这也是李牧给他的建议,只要提及监官,统一口径,点卯时候见过,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心底也疙瘩一下,微微抬头看了眼白婧。
“嗯,我知道了。”
“你现在回草庐好好休息,等会儿会有人去叫你。”
白婧纯粹的眼瞳温柔的盯着李煜,轻声细语如夜鸳般好听,李煜紧张的身体也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被融化了一般,硬朗的脸颊更变得柔和。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内心无比的平静。
送李煜回草庐的巡役与带钱乐过来巡役此时此刻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白婧越是温柔,声音越是轻细,他们越是担心,越是害怕。
此刻的温柔与那甜美而轻细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昨晚是多么的恐怖与变态。
很快,钱乐,周刚,杨凌,王勋均被送到草庐。
到李牧时,白婧没让他们去叫他,而是亲自走了过去。
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李牧,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那双细腻白玉般小手,轻轻放在李牧眉心,轻细道:“醒醒,醒醒。”
李牧虚弱无力,精神萎靡,可他哪敢睡着。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是,监官被王大壮鬼魂杀死,如果王大壮鬼魂任然,他们还有理可说,也有证可用。
但王大壮鬼魂消失了。
而监官又实实在在死在里面。
难不成说监官自个儿走偏方向,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
别说别人相信,他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李牧才急急忙忙让大家脱掉棉衣棉裤,穿着大裤衩赶紧运送石料,把时间追上来。
等他们来查时,他们身上的棉衣棉裤是干燥的,又在睡觉,也就是说他们进入甬道回来便没见着监官。
从时间上,从物证上,以及每个人的状态上,几乎都说得过去。
至于监官为何死在里面,他们怎么知道。
而之所以李牧不敢睡着,是因为:害,他吗的,又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他得思考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