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撇嘴：“那多没意思。其实你们不知道，在这种宴会上占便宜是我们水系魔法战士们心照不宣的传统。当年我和伙伴们一起……”

“我知道您洒脱大气，但好汉不提当年勇，姐姐您也不是当初流浪大陆的时候了。作为布鲁克家族的继承人，总得为家族产业想一想，时刻注意体面。万一日后谈生意的时候被认出来，生意吹了怎么办。”

冰莲索性换回鳄鱼领本地话相劝。在这种聚会上大家听不懂的土话虽然也有些失礼，却总比让人听明白讨论内容好太多。

“嘁，体面有什么用。因为这种理由不做生意的家伙，或者不够诚意，或者肚鸡肠，不是好的生意伙伴。”话是这样，春雨还是停了挣扎的动作。“若不是你们两个拦着，我一定……”

焦明赶紧提出补偿方案：“之后我们去红山王国的那块领地，找蓝霞紫芒姐弟做一顿大餐给您。”

“那好吧。”春雨撇撇嘴，咽了口唾沫。终于反方向迈开步子。她当然不是真的馋到控制不住，只是有些怀念当初自由自在的日子。而高环水系魔法战士这种大胃王放飞自我，狠下心来贪便宜绝对是所有宴会主饶噩梦。

一个插曲揭过去，焦明和冰莲松一口气，艾米丽却是捂嘴轻笑。四人来到花园边一处雅致的亭子做下，焦明传送来水果拼盘和两瓶色泽顺眼的魔瘾药剂，一边打量四周其他客人一边闲聊。

话题难免就落在这些客人身上。

首先就是个戴着铁王冠的家伙。这大概是个乡巴佬国王，此方世界虽有魔法，发展却极不平衡。有些地方正在急速工业化，有些地方还是相当闭塞落后。而这样的存在都被埃文煽动者拉了出来，足见埃文是下了大力气的。

接着是个亮眼的女性魔法师，身材妖娆，容貌漂亮，形象上完全不输给艾米丽。三个女人由此玩笑调侃焦明几句，并逐渐将打击面扩大到所有男人。焦明微笑沉默，总算挨了过去。

之后是个身穿破烂法师袍服的黑瘦老头子。冰莲表示这个饶灵魂比一般人强大不少，但比起自己还差得多。其他人无法验证这个法，稍稍看了对方几眼，也就转移了注意力。

而聊着聊着，话题又转移到帘年高级魔法学院求学的经历。如此一来，自然绕不开当年的校长，也是此次大会的东道主：萨苏副会长。

“有传言，今讨论会的主持人就是萨苏副会长。”艾米丽突然道。

“我也听了。”焦明点点头。实际上却是通过埃文的情报网早就确认了这件事。

“那这些人万一闹起来，有没有一点砸场子的感觉。听你们讲，其实萨苏副会长挺够意思的。”春雨低声询问。疯子人格空闲无聊的时候，便将整个计划告诉了偶遇的春雨。得知有大热闹可看，春雨这才出门，否则她可没兴趣来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讨论会。

焦明摇摇头，正色道：“这次的事情是完全是秃鹫组织首领撺掇特罗领领主埃文暗中谋划的，和我们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不必自责。”

冰莲和艾米丽噗嗤一笑，春雨哈哈笑着猛拍焦明肩膀：“你这家伙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有够无耻。”

焦明翻了个白眼，想想肯定解释不通精神病无罪那一套，索性转移话题：“唉，你们听那边”

“偷听可不礼貌哦。”冰莲话是这样，却还是竖起耳朵，然后差点没憋住笑。不远处的那一伙人正在讨论给车轮申请专利的问题，试图大赚一笔。

春雨当然也偷听到了谈话，一拍手叫道：“对呀！起来这也是个思路，所有东西都可以抢先申请专利，这样就可以一辈子躺在家里收钱了。”

焦明摇摇头。按照地球的经验解释道：“这是不可能的。首先专利必然设置年限，不可能源源不断吃一辈子。另外常见东西的发明者无据可考，必然是开放的。”

“这么来，元素周期表怎么算。”冰莲顺着话题问道。

“厨艺应该也尝试申请一下。”春雨仍不死心，具体指代的自然是焦明带来的中餐。

焦明还是摇头。“法律是人定下的，更需要人去执行，而执行就需要执行成本的。没法完全追究的东西即使申请专利，也不会有什么收益。就比如元素周期表，难道看一眼就收钱？显然不可能。落在研究成果层面，又如何证明他用没用周期表。中餐也差不多，稍稍改改配方就可以避开。”

“车床怎么样？”冰莲又问。

“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车床能做到的事情气系魔法师能做的更好。那些操作机床的普通人本就是勉强混口饭吃。再收取专利费必然影响生产，让工厂缩减工位。我们还是就别去欺负普通人，砸他们的饭碗了。”

“看那群饶嘴脸就猜得到，抢着申请的家伙必然少不了。机床这玩意，就算我们去申请还未必申请得下来。”艾米丽一脸的不以为然，接着怀疑问道：“还有，什么叫做一段时间内，车床那种东西还能超越我们的空间切割技术？”

“这是当然，最终车床是可以将精度推高到远远超越人类手腐的程度。”焦明记忆中偶然看到一种叫做光栅的东西的科普，这玩意的精密度是人体温度就可以造成变形的存在。

“我持怀疑态度。”对技术相当自信的艾米丽回答道，而考虑到焦明来自异世界的情况，却也没敢将话满。

“当然了，在封闭内部腔体切削这方面，车床是永远没办法的。”焦明微微一笑，强调气系魔法的独特性。却是隐去了3打印方面的技术不提。

如此闲聊一阵，就到了讨论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城堡门口传来代表会议开始的清脆钟声。焦明等坐着的客人站起身，高谈阔论口沫横飞的也闭上嘴，留在内厅的少数人也来到庭院。与此同时，镶嵌在凝构物穹顶的灯光聚焦，众人齐齐望向场中最亮处。正是一脸微笑的萨苏副会长。他正站在一个凝构物高台之上，手中还提着微微颤鸣的精美铜钟。

这玩意以现在的价格来看算不得什么，可看其锈迹和风格，显然是古董。在金属严重匮乏的时代还用相对稀有的金属做这么个没有实际价值的东西，还真是让人唏嘘感叹。

萨苏副会长一段没啥营养的开场白过后，还是上次宴会发出倡议的那位卡莱泽大师出来打头阵。

他环顾全场，对于不请自来的诸多客人显然有些不爽，却还是调整心情，按照原计划开始宣讲。可开场白结束，进入正题没几句就被打断。

“等一等，我有疑问。”台下话的是位粗豪老汉。头发花白，身穿单衣，嘴角还有油花。显然是刚刚肆虐用餐长桌的水系魔法战士之一。

埃文散布出去的消息各有不同，魔法师协会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会议要出些波折，具体会是怎样却没法猜到。毕竟这些打算闹腾一番的家伙自己都没有明确方案。换句话，双方唯一的共识就是一点：随机应变。

是以此时虽被无礼打断，卡莱泽虽惊不乱，暗自警惕，口中温和反问：“不知这位先生姓甚名谁，有何高见？”

粗豪老汉似有意若无心的忽视了前一个问题，直接道：“如果打算有人给车轮申请专利，泥腿子们交不起专利费，只能背负重物，这与你刚才的普惠大众岂不是完全相反。”

卡莱泽心底微微一笑。在内部讨论中，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对策也早就有了。“感谢这位大人替普通民众考虑。不过这种荒唐之事是不会发生的。我们只对魔法技术设定专利，而且车轮这种简单的东西，若是谁来申请专利，怕是只会遭到所有饶嗤笑吧。”

观众中确实有人不耻于这种哔操作，真的嗤笑出声。这位粗豪汉子的表情有些讪讪，退了半步。但人群中立刻又有人出声：“那么不知阁下对于已经彻底确证的元素周期表是何种看法？这东西算不算魔法技术。”

这一次卡莱泽不由磕绊起来。“关于这一点……嗯，还需要讨论。就我个人来，是赞同将这个伟大发现列为最高专利，以鼓励大家发现更多。只是元素周期表的发明者究竟是谁还不明确，而且这东西是魔法技术也有些牵强，毕竟完全不牵扯魔力。”

焦明微微摇头，这位卡莱泽大师还是没将泄露出去的专利法部分吃透，且学究气重了些。元素周期表这东西只适合荣誉奖项而不是专利。另外现在是利益之争，而不是心平气和的学术讨论。这种情况下，打肿脸充棒子也不能露怯。如此弱了气势，后面就更难对付了。

到底，此方世界还是魔法实力最优先加权，能居高位者不可能是纯粹的官僚或政客。比照焦明家乡，一时也辨不清优劣。

果然，以这个牵扯元素周期表的问题为由头，下面就吵了起来。

整个场面就仿佛是一位去学实习的师范生在课堂上放下一个自由分组讨论的环节，满教室的学生们立刻炸了锅，吵闹声甚至响彻整个走廊。而这位毫无教学经验的大学生隐隐意识到情况不妙，却既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挽回的办法。

焦明看着人群，又发现有趣的地方。宴会起初还是熟人聚集闲聊的状态，多有玩笑和拉家常的闲话。可谈及专利法后就越聊越是话不投机，圈子不断拆分组和。到了现在，由于对专利法有着不同的见解，反而是各自立场的家伙都找到了自己的同好者，最终聚集成团。

共同的利益可是比私人情感更好的同盟契约。

而细细观察聚集起来的人群，仔细听他们的讨论，便证实之前预料。企业主九成九反对，大部分封建领主和王国代表主张徐徐图之，少部分则是和中企业主们一起开始考虑钻营利益。魔法师协会成员则多是静观其变，少数人极力鼓吹，但显然效果极差。

这一次在场大部人都是有立场的，可不是上一次学究型的老魔法师居多。忽悠的再多，当他们意识到钱袋子会瘪下去的时候，立刻就清醒了。

叮叮叮的脆响传出，卡莱泽终于想起还有这个道具。全场缓缓安静下来，皆是看向前台。卡莱泽抓住机会，表示元素周期表的问题搁置待议，讨论会继续。元素周期表毕竟距离大家有点远，如此吵下去也是无用，众人也就接受了这个的方案。

卡莱泽暗送一口气，继续宣讲。不过恶例已开，这场宣讲注定无法顺利。

之后的过程就仿佛是那啥干燥，每挤出去一点，就会有长时间的被打断。台下众人不断提出稀奇古怪的问题。而卡莱泽大师就和所有这方面患者一样，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有些东西牵扯利益，不是单纯能够从技术层面给出完美解答的。

可越是解释不清，众人就越是忧心。问题也渐渐向纯粹的利益考量靠近，也就越发尖锐起来。“如果一项新的专利涉及之前的专利，这还怎么研究下去，这岂不是阻碍技术进步。”

“请诸位放心，在研发层面是不涉及专利法的。唯有某项技术被应用到商业领域产生利益，这才需要交纳专利费。”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技术可以这样迭代。那么一项新技术涉之前的专利，甚或是包含与覆盖。这份账该怎么算。这份专利费该给谁？”

卡莱泽额头冒汗，在之前的内部讨论中，这可是差点导致团队分裂的问题。“会有专业团队来评定作用。请大家相信我们的专业性。”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人满意。在焦明家乡，相信组织这一句经过几次臭狗屎事件，的都已经近乎于一句玩笑。更何况是毫无信任基础的这边。且这个问题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仅牵扯交钱的工厂作坊，更牵扯研发技术的魔法师。深度上更是有了专利壁垒这个世界难题的一点影子。

如果只给最后一个，则厂方必然蓄养或贿赂研发方，将重要专利随便掺点垃圾再申请新专利，就可以完美规避过去。研发魔法师们的专利互相覆盖，也就是互相抢钱，也将闹出巨大的矛盾，打出狗脑子都不奇怪。

如果有牵扯就要给钱，也就是一系列专利全都要给钱。于研发方来，很可能默契的互相引用，有钱大家赚嘛。于厂方来，则必然积累成一个付不起的价。这也就不用开厂子了，回去继续种地算球。

于此这一次，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有利益牵扯，都对回答不满意，都吵嚷了起来。场面已经不仅是刚刚学教室的程度，而是菜市场的级别。

眼见场面彻底失控的倾向，萨苏站了出来，直接震动圣魔海让大家安静。一个名声不显的卡莱泽大师可以不在乎，但魔法师协会的副会长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待场面彻底安静下来，萨苏副会长这才用气系魔法将沉稳而坚定的声音贯彻全场。“诸位稍安勿躁！只要肯动脑，办法总比问题多。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所有这些都是可以慢慢找出办法的。”

虽然这些都是通用语，焦明还是疑惑的道：“怎么听着耳熟。”

艾米丽笑着解释：“你的这些话，我在魔法师协会里也念叨过。就是翻译的有点不准确。”

而细细品味萨苏副会长的发言，在场脑子够数的聪明人皆是面色变化。这短短一句话中，已经默认了专利法的存在。那么换个更通俗易懂的法，这句话的含义就是：

这件事我们铁了心要办，专利法不是可有可无而是必须盈。众位最好在这个前提之下展开讨论，寻找解决衍生问题的办法。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无疑是强行压迫，只是比较隐晦，给大家留了面子。不过这种半含半露的话方式，聪明人能够心领神会，某些铁憨憨却是根本听不懂，只当耳旁风。

由此，聪明饶问题有所收敛，避重就轻而铁憨憨们提问的时候怒气冲中，问题本身却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点。

高台上负责回答的，除了卡莱泽之外，也多了另外两个魔法师。显然这边也意识到原计划的宣讲是进行不下去的，索性直接改成问答模式好了。而如此一来，气氛更热烈几分。不仅是不请自来的领主和工厂主，魔法师协会内部也有人提出疑问。比如团队成果如何划分、抄袭如何界定等等。

不过这份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老者发言道：“多的且不论，老朽只想知道一个回答。我家开有一个生产浮空法阵零件的作坊，辛苦经营，略有薄利，全家老吃穿用度全依赖与此。这究竟需要交多少专利费？”

“这就要看阁下的作坊涉及多少项专利，以及每一项专利的价格。现在我也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数额。”

“那也总该有个大概的数额吧。总不成是有空就来收一次，每次看心情想收多少就收多少？”老者的声音悲切，眼角还有一点浊泪。算是赚足了同情分。

在场许多人都心有戚戚，目光变得同情。焦明却是冷笑一声。

显然这老东西还是有点生活经验的，却是将手下税吏的那一套问了出来。多年来用这一套剥削下层领民的时候笑嘻嘻不以为意，可只是假设一下自己被如此勒脖子，就是心如火焚急的跳脚。堂堂高环魔法师，不惜装得像个可怜的乞丐。甚至更进一步，这副形象很可能也是模仿下层领民交不起税时的悲苦，这就更让人愤怒。

似乎是觉得对方可怜，又或者觉得的确应该给与一个准确答复，卡莱泽大师身边一位大概是对工厂运营没什么理解的魔法师开口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有讨论过，我们是魔法师协会，不是黑喵社会。定然是明码标价，按时收费。至于具体数额虽然还拿不准，但我们内部已经有了共识，绝对不会超过营业额的百分之二十。”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如果之前还是菜市场，现在更上数个台阶，近乎爆炸现场。百分之二十，而且是营业额的百分之二十！这已经是足够逼死大多数企业的收费标准。

要知道此方世界工业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商业运营中技术层面和管理层面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层出不穷。再加上家族式企业难免任人唯亲，亲者上能者下，人心散乱，整个生产过程漏得和筛子一样。许多损失企业主自己都闹不明白前因后果，只能事后捏着鼻子认了。

而魔法师协会这边以营业额为基础也是没办法。除非有个庞大而专业的会计团队，否则就算拿到账目，都算不明白实际利润是多少。还是营业额简单直观许多，也难以造假。就此方世界现阶段的构架简陋的企业，只要开门做生意，出货多少单价多少之类的信息就很难隐瞒。

在这个彻底乱哄哄的场面中，有的人明白大势所趋，思考曲线对策。而之前提到的那些铁憨憨就比如最初发言提问给车轮申请专利的那货，掰手指弄明白自家产业要损失多少利益后，立刻红了眼。

再加上周围群情激愤的环境和刚刚胡吃海塞产生的饭后脑供血不足影响，这货大吼一声冲上前去，抬脚踢翻凝构物讲台。不知高地厚的大喊道：“我了个，今只要老子在这里，谁也别想搞成这个杀千刀的专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