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今天起得太早,有点不符合他平常的作息,加上昨夜略有些失眠,所以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未时三刻。
这个时候,表文考试已经开始一刻有余。
张哲其实是被饿醒和热醒的,等他脱离睡眼朦胧的状态,表文考试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
大中午的考场里,热气蒸腾,张哲的身上早已起了一层薄汗。
表文题被放在他的桌面上,负责发卷的书吏居然没有叫醒他?
张哲摇摇头,拿出一张煎饼就着一个水囊里的凉白开,先把午饭给补上。吃饱喝足之后,他用抹布擦了手,这才小心的取过两道表文题。
其一:七夕节近,县府示之下,当夜不禁。其告百字至两百字,书者正堂也。
张哲心里明了,这道表文题是一篇文告。内容是七夕节县府决定当夜取消宵禁,鼓励大家在城里热闹。这篇告示要以县令的名义起草,限定一百到两百字之间。
张哲没有立即动手,霍炳成曾说表文题好过,文字通顺,内容达意即可。而孟小婉却说表文题里也有大玄机。
这个玄机是什么,张哲自然知道,而且孟小婉也不得不承认张哲写的表文在一些细节的把握上堪称积年。
这与张哲在现代的策划工作有一定的关系,一场婚礼的程序、细节方方面面都需要做到最好,应对突发情况的预案也要准备几套。
在写表文的时候,张哲总是考虑的极多。好处是出的表文极为周全,坏处就是他的表文往往字数超标,显得太过庞杂。
张哲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拿出了另一个小一点的水囊,就这水囊灌了一口,整个人顿时就精神很多。
这个小水囊里是六罐红牛!
喝了一口红牛之后,张哲在稿纸上开始书写关键点。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先后列出七八条需要注意的事项。
此时,他还没有动笔的意思,又呆坐半个时辰,在稿纸上又添加了十条需要注意之事。
此时,张哲再次灌了一口红牛,这才在稿纸上筛选起这些事项来。
写文告不是写策划,张哲在心里再次告诫了自己一番,忍着心疼将那些不太重要的注意事项一一划去。
最后只留下四条。
这是孟小婉为了纠正他的思维,送给他的建议,文告里涉及点不要多于“四”这个数字。
就在此时,考场里其他地方有了一丝动静,张哲从路过的书吏口中隐隐听到,貌似是那李玉楼第一个交了表文卷。
张哲并不在意,围绕这四条开始起草文告。
热气随着太阳的西去逐渐散淡,直到酉时初刻张哲的肚子再次饿起来,他这第一篇文告才在正卷上誊写完毕。
这片文告,他先后写了两篇,再修改了四五次,要不是还有一篇没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想继续改下去。
哎~~,这种轻微的强迫症在大多数的现代人身上都有。
有几个书吏,已经故意“路过”了张哲的考号好几次,整个考场已经有很多人都交了卷,他们却发现这声名最盛的张信之居然还在摆弄第一篇文告?委实让人感到稀奇!
吃了晚饭,张哲打开了第二道表文题。
这道题却有趣,竟是一道请柬。
“今岁秋考,取童子若干,贡于衙前。学衙宴之,代为笔。”
这是一道有着极好预兆的考题,估计所有的考生都会喜欢。就是代替学衙向被录取的童生们发一份请柬,邀请他们一起来学衙吃童生宴。
张哲更喜欢这道题,因为他压对了题。
说来也巧,几日前他与孟小婉,就《西厢记》的内容随意拌了几句嘴。
女郎一时恼了,就冷声嘲他“还未见到学衙送与童生的请柬是个甚么模样,郎君就敢自比案首了?”
张哲也不回话,径直回到书房,从霍炳成送来资料里找出了几张学衙的请柬来,略略改了一下名字就拿与孟小婉看。
女郎也不客气,淡淡的批了“中下”两个字,将其打了回来。
张哲冷笑不止,一连写了三四篇,不过都得了女郎“中下”或者“中”字的评语。一场小小的顽笑,却让两人都上了心,都有心争出个输赢来。
直到第二日,张哲从现代上网回来,耗费小半日功夫又写了一篇,才终于得了女郎一个“中上”。
张哲将这篇被孟小婉评为“中上”的请柬文,一字不易的默写在稿纸上,仔细检查了几遍,这才誊写到了正卷上。
敲案板,交卷!
张哲的表文卷刚刚被送进大堂,一群书吏们都围了上来。
有人谑道:“小小两道表文题,这张信之竟耗费了一个下午,难不成也是个当官难?”
“当官难”指的是那种只知道做学问,不适合当官的人,只有这种人参考才会输在表文考试上,让人惋惜。
韩教谕放下了手中正在批阅的一份试卷,随手写了个“中”,意思是这篇表文合格了,然后他才拿过了张哲的两张试卷。
良久之后,韩教谕脸上又露出了些许不喜来。
“大人,如何?”
韩教谕的神色有些复杂:“我原只道只有那李雅阁是个能做官面文章的,这个张信之竟比起李玉楼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篇文竟然是面面俱到,便是积年老吏也找不出他一点问题来。小小的年纪,如何有这般重的心思?”
说完这话,韩教谕取笔就要在这卷子上写个“中上”,与那李玉楼一般评价。只是那笔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只写了一个字——上。
几位书吏互相看着,脸上带着惊奇。
这几年以来,他们可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在表文考卷上,得过韩大人一个“上”字。这个张信之算是开了一个先河。
第二份请柬题,最是容易,韩教谕原本是打算随意扫过一眼就过的。可他却仍然纠结的看了半响。
“砰~!”韩教谕忍不住拍了桌子,怒道,“一份请柬而已,怎的竟花了这许多的心思在里面?”
韩教谕连评语都没写,转身就愤愤的往后堂去了。
就在几个书吏互相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位负责誊写中试状的书吏从后堂转了出来。
此人来了就问:“那张信之的请柬文在哪里?”
有人取了案上的卷子递给他:“你要这卷作甚,大人还未评语?”
那人也是一脸的疑惑:“大人只让我来誊写了这文,说是几日后的童生请柬就照此写了。”
几个书吏忍住了笑:“原来那文,某记得是大人自己写的,已经用了四五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