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来雨收,又是一轮艳日。
刚刚用过早饭,张哲就把白鹭遣去了洛府。
霍炳成施施然走进了张哲下榻的客栈。
“济源兄,今日居然有闲暇来寻弟?”张哲奇了,今天是七夕佳节,这厮不陪着新相好的玉心姑娘,一大早的来寻他,莫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霍炳成一怔:“这是从何说起?”
张哲便委婉的提示了一下,今日可是七夕。
“七夕?我当然知晓,今日是女儿家聚会浮针取巧的日子,便是玉心也去映花馆寻徐娘子做拜月会去了。我等男子今日才是最为无聊,贤弟过的悠闲,自然没有这等烦恼。”
张哲这才恍然,古时七夕是女儿家的节日,可不是他后世的什么情人节,并不干他一个男人什么事。可刚才,他都已经将备好的礼物叫白鹭给孟小婉送了过去,还想着傍晚去接了她回来一起回桃湾看月亮。可按霍炳成这么说,今晚却是孟小婉与那些闺蜜们聚会的好时节,可惜,可惜!
“昨日一场好风雨,信之可曾得到消息了?”霍炳成把房门一关,又开始卖关子。
张哲见他神态,便知道霍炳成说的不是昨日下午的那场入秋之雨。
“莫不是,其他诸县的结果出来了?”
霍炳成指着张哲一笑:“信之敏锐!此事知者不多,不过我料定不出本日,这一府七县都会传遍。信之,可知这宋家拿下了几县的案首?”
张哲面对霍炳成卖关子,从来都是不上套,他直接摇头,根本就懒得猜。
霍炳成没好气的骂他:“偏生如此滑头,竟是猜一猜都不肯!”
张哲笑道:“依我之意,那宋家便是一处都拿不到,才是最好。”
霍炳成立即转怒为喜,低声卖弄:“信之所想,虽不中亦不远矣!”
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张哲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宋家弄了这么大的声势,还拿着五家开刀杀鸡骇猴,以宋家在武陵的底蕴,怎么会出现这样惨败的结果?
“济源兄,莫非是在说笑?”
霍炳成洋洋得意翘起了二郎腿。
“谁与你顽笑?嘿嘿,临山、建湖二县的考试结果出来得最早,昨日午间郡中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两县都学了咱桃林,取了两方之外的人做了案首。但是申正时分,各县结果陆续传来,我听说当时坐在府衙偏厅听信的宋二郎浑身都是软的。”
“兄长,少卖关子,还不快说,”张哲没好气的给霍炳成倒了杯茶,塞在了他的手里。
“芗州、岩门、汉亭、阳潭、上河五县,案首全是府衙所约之人!郡外七县,宋家竟全军覆没。”
张哲听到这个讯息,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太敢相信这个结果。
“芗州、岩门、阳潭三地乃是宋家的根本,莫说各县教谕,就算是各县父母也与宋家交情匪浅。我曾听兄长说过,这岩门、阳潭二县的县尊可是宋家老太爷做市舶司使时的心腹属官。这样的结果,委实太过骇人。”
霍炳成叹了一声,也摸摸头:“莫说是贤弟,我第一时间听到时,还道是下人撒谎。亲自去了一趟府衙,找到熟人一问,方知竟是真的!”
“不过,兄长说他郡外七县全军覆没,言中之意,竟是本郡附郭的鼎湖县案首被宋家得去了?”
霍炳成一拍手:“正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鼎湖学衙陈教谕一直都以府中高学判马首是瞻,这一次居然点了宋家的人做案首。不说别的,我就为此事生生赔了二十两!”
张哲把郡里的事在心头理了一理,一个突兀的想法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拉住了霍炳成:“宋家如今如何?府衙又有何动作?”
霍炳成诧异的看着张哲:“宋家落败,自然是后门大开,一车车的礼物流水介的往各处衙门送。府衙么,我来之时留了川儿在那边守着,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济源兄,你就没想过,是谁有这个能耐能让各县全部弃了宋家,改判孙同知的人为案首么?”
霍炳成摇摇头:“这哪里能猜得到?”
“如果我所料不差,严太守的病怕是已经好了。”
“信之,汝说严府尊?”霍炳成恍然大悟,“着啊,我怎么把这位大人给忘了。在武陵郡内,也只有他能办到此事了!”
“不过,就算是严府尊暗中发话,岩门、阳潭两县也不会倒得如此彻底吧?”
张哲轻叹一声:“如果严府尊已经暗中答应在入库之事上为之转圜呢?”
霍炳成不太敢相信的按照张哲的思路理了理。
“如此说来,这次府衙大胜竟是一场交易,府衙得了面子,实际的好处还是归了宋家?”霍炳成忍不住站起来转了一个圈。
张哲摇摇头,却没有回答霍炳成,因为他的猜测内容,会太过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以宋家的实力断然不会出现这种一边倒的结果,而且各县的胥吏与宋家都是通着的,宋家得到消息的时机绝对只早不迟。
可偏偏宋家只一个二郎在府衙内软了一回脚,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这就太奇怪了。
按张哲的分析,以宋家的行事风格,要是早知道这个结果,宋家早就发动士子们闹事,说考试不公了。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双方在水面下的交易已经达成,而能压住一直头铁宋家的孙同知,也只有那个一直在装病的人。
张哲相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严府尊弄这么一出,若只是为了宋家的几车财货,是断然不可能的。那么,这位严大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房门被推开,霍炳成的书童小川一头汗的奔了进来。
他进来就喊:“郎君,严府尊坐堂了!”
霍炳成指着张哲就笑:“你莫不是学过乾坤易术!”
“川儿,那严府尊如何判的此事?”
“回郎君的话,”川儿匀了口,“严府尊说这等赌注,太过荒唐。赋政与学政之事,怎能如此儿戏,在大堂上训斥了孙同知的幕僚和宋家老爷。只说今夏入库已经迟了一旬,必要速速办理,于是还是宋家代办,秋粮也是如此,孙同知可派人参与,府尊也同样派人去看。我来的时候,听说孙大人已经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