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百一十一章 看榜(1 / 1)武陵岛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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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张哲两口子提及的张五六,如今正在江南。

昭阳郡自从去年新归大郑之后,皇帝把昭阳郡下属五县籍没的田地宅院全部封赏给了南征功臣、京中勋贵、世家与近臣。

这些来自北方的家族派到昭阳的管事,也带来了北方最好的农作物,麦子。

江南一带人士被封赏的人士很少,张哲就是其中一个。一千二百亩水田和六百亩山林,共计两个庄子,奴婢上百,还有秀山县内的大宅一处。

张五六是九月初到的秀山,这是他第二次来秀山。

上次来的时候,是七月,正好是夏收秋耕的时候。如今的张家比之张哲爷爷辈的时候发展了太多,仅仅在桃湾的地就扩充到了四百亩,加上孟小婉在江陵收的庄子,两处的田亩便有一千一百亩,都是上好的水田。

但是这些水田比起秀山的这一千二百亩水田来,却只能算作中上。按照张五六的说法,这里的地掐一把就能溢出油来。

张家各处田地在上半年有一半种的是水稻,而另一半都种了红薯和土豆。张五六上半年到秀山的时候,连那六百亩没有什么树木的山地都种上了红薯。

在这个世界,主人家想种什么又肯保底的话,佃户也只能依着地主的意思。秀山这边老雷的种地的都是张家的奴婢,对于主人家的选择更不会予以反对。

今年江南的雨水格外的多,入秋后只晴过七八日,屋外的青瓦上被溅起了白蒙蒙的一片水汽。房间里,张五六手里正剥开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他哆嗦着舌头吐着气,一边大口吃着红薯,一边在核算账目。

郎君弄来的红薯和土豆还真是个好东西!郎君说这东西最高亩产是六千斤,当时连他在内都以为郎君是在说笑。但是经过张五六认真培育的一年两季过程中,却发现何止这两样东西亩产最高何止是六千斤,红薯的均产居然高达七千五百斤,而土豆这东西的均产直接破了八千四百斤!

而郎君对这种产量的说法,他一直没有听懂,说什么新物种、新时空、还变什么异的,总是很玄乎。红薯这东西香甜,还不占好水田,随便一个山坡都能种,土豆除了味道差些,也不挑地方。

为了这两个东西,大娘子还专门从江陵送了不少银钱回武陵,买下了桃湾的半个后山。

张五六眼角全是笑,今年秀山这块春季种了一茬红薯和土豆,六百亩山地,七月的时候收了足足五百万斤粮食,如今秋季的红薯土豆要到十月下旬才收。

绵绵的秋雨将各地的麦地水田祸害的苦不堪言,但是此时正是红薯土豆的发苗期,却是水越多越好!整个昭阳郡各家的管事们都在叫苦,唯有他稳坐泰山。就连本地的管事老雷,也是面上叫苦,暗地偷笑。粮食,张家真是一点都不缺。

至于粮种扩散的问题,张五六也不担心。

如今桃湾上,只有张黄两家人接受了这新粮食。张家老族长还与黄氏族人都歃了血,谁敢私自把粮食种子传出桃湾,男的点天灯,女的浸猪笼,凶神恶煞的不得了。

张五六反复把账本翻了几遍,终于心满意足的将本子收在了自己衣服的夹袋里,然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郎君来信,叫他们两口子也搬去京城,说是准备在京城买个院子。

按说,这张家大管事的位置,他张五六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可此时的张五六却有些犹豫。在他看来,江南的这些地是张家的根本,尤其是红薯和土豆,他怕自己前脚一走,粮种就被人“偷”了去。

“秋收了这些粮食,先去一趟长安,看看郎君的境况再说,”最后张五六还是拿定了主意,“毕竟大娘子要生了。”

“哎,为何大娘子这头胎居然喜欢吃辣!”张五六的忧心没完没了,连秦娘子无意中说的妇人间的话也记挂在心上。酸儿辣女,看来张家的下一代第一个是个姐儿。

江南各地雨水过多,秋收将会大减的奏报纷纷到了长安。就在贡院看卷的这几日,东宫里的气氛显得极为凝重。

今年刚储立太子,江南就多雨受灾,很多地方都明言秋季可能绝收。

这让太子对正在进行的北方和南方两处战争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东宫内部的商议中,太子第一次把结束南方征战的意思委婉的讲了出来。

“万万不可!”说话的人是东宫冼马王竭,“南北两处战事,其中南方方略尽在陛下胸中,这几年的花费和北方的战事,都须从南吴身上找补回来,故而太子不可退缩半分。而北方代国那边却可以虚与委蛇,只要供给不断,横山不失,代国人的危害也是有限。”

东宫掌记室侯朝卿立即出声赞同王竭的看法。

“陛下择储,看中的除了殿下的长子身份外,就是殿下十年来一直主张奋力进取整个天下的态度。殿下刚刚监国,万万不可在此时就露出畏难的样子。江南受灾,可到底都是产粮的所在,各处都还有仓存,只管派下御史在江南各地次第开仓放粮,平稳粮价便是。”

太子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他最为敬重的原宋王傅,他麾下的第一谋主,如今的东宫长史刘俭生。年逾六旬的刘俭生看到太子看来,也点了点头。

“太子监国,万万不可朝令夕改,遇事惊慌。您只管澹然些,满朝文武的人心也自然稳定。江南各道都有三使在,太子只须提醒他们小心在意便是,至多令六部也派人下去,查一查仓储、问一问民情。有民愤的,选几个处置了,一来立朝威,二来收民心,这三来么,空出些位置可以换上咱们东宫自己的人。”

“师傅说的是,”太子听了刘俭生的话,心里安定了下来,“明日早朝,便与群臣讨论此事。”

刘俭生却笑了阻止:“殿下不要去讨论此事,只管将此事发给户部去做。您明日在朝堂上与群臣要讨论的却是另一件大事,那便是殿试的准备和安排!那张信之以四文雄霸会试,某料定其必是会试之元,故而如今满京城的目光都在殿试上。”

“哦?”太子诧异问道,“先生如此说,可是其中有什么关窍?”

“往年殿试都是在文华殿,可陛下如今一直没有遣人来与太子说起回京主持殿试的事情。故而,殿下要把锦绣宫提前收拾出来。若是届时委了太子主持殿试,那文华殿却是用不得的。”

太子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父皇若是知道我提前收拾起锦绣宫,只怕......。”

“不是只怕,”刘俭生微微一笑,“各位王爷必然跟进,以此事来杯葛殿下。”

王竭双目一闪:“刘先生的意思是,故意引他们来攻讦此事?”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俭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殿下只管把经手此事的人都换成三福公公的人去做。然后七分力气用在文华殿,三分用在锦绣宫,对外却宣称是两者并重。”

侯朝卿不禁鼓掌叫好:“如此一来,诸位王爷定然入彀。我料其必然动用在御史台的人对太子进行攻讦,若是陛下怒极,我们便可乘机拿下整个御史台!”

朝堂上的刀光剑影无法影响到还在官场之外翘首期盼的诸多举子。

九月十六一大早,大批的举子再次早早起床,三三两两的从各处向贡院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是放榜的日子,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无数人读书一辈子,为的就是跳过这个关口,天下多少贫寒的家庭、没落的宗族都在期待着一个幸运的结果。

一千二百一十七名参考举子,按律录取人数在七十二人至一百零八人之间。

凡是过了会试成为贡生的人,都将在殿试之后获得进士身份。大郑的学制类似明清,只是不存在什么同进士之类,全部都是进士。

殿试只是由皇帝来亲自给这些贡生进行排行。

若说还有什么内容与另个一时空科举相似的,便是三元之分。每科取一元三名,二元十二名,其余都在三元之列。

而殿试则同样分为三甲,也是一甲三名,二甲十二人,三甲若干。

孟小婉很惋惜自己身体不便,不能去陪着张哲去看榜。她并不担心夫君能不能成为进士,只担心会不会因为那位周大人对夫君的“偏见”而不给予夫君会元的荣耀。

无论周知易的声名如何响亮,孟小婉却从来不会以风议而来否定一个合格官僚的下限。

虽然昨天贡墙上贴出张信之试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竹池小苑,但是张哲与孟小婉都认为不到榜文贴出,都不能盖棺论定。

张哲、江上央、霍炳成各自带了一个仆从结伴上了街,一路走着向贡院方向行去。

鉴于上一次霍炳成与江上央的遭袭,而那帮监生今日也会去贡院外,所以这一次张哲带的是耿良,霍炳成依旧带的是观海,江上央身边的徐千在养伤,换了另一个大个子仆从汤皂跟着。

张哲和耿良都带了高压甩棍。

在人多的地方,这种黑乎乎、还可以折叠的武器,想来效果会相当的美妙。

路上遇到的举子们都是行色匆匆,有人满脸都是希翼,有人满脸全是犹豫,也就他们几个走的最是松快,不紧不慢。

张哲知道自己是必中的,具体的成绩名次要看那位周大儒会不会从中作梗。而霍炳成本来就是为了躲避亲事临时上的长安赶考,按他自己的估计怕是没戏,所以也不太在乎。只有江上央有些忐忑,三人中信之兄不可能不中,济源兄是无所谓,只有他自己是个未知数,若是落了榜,却不知道回去后如何面对父亲还有顾家的三妹妹。

三人来到贡院门口时,刚见到眼前的场景就被震惊了几个呼吸。

此刻不比进考场时黑漆漆的一片,上千人也看不出什么样的规模来。此刻,在艳阳下,上千举子满满当当的挤在贡墙下方,人头攒动,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好多人!”三人当即站住了脚步,根本没有一点要挤进去的意思。

张哲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好看见有些衣衫华丽的举子也停留在外面,正招呼一些鬓角带着绒花的男子上来答话。

有个男子从一位举子手里接过一张字条,转身就挤进了人海,显然这是本地识字的闲汉在替人看榜赚口彩钱。

张哲才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几眼,有机灵的就迎了上来,只是眼光一扫,就把目光落在了张哲的身上。

“几位举士公可是要雇人看榜?”这男子大约三十出头,鬓角有一朵半旧的绒花,这是报喜人的特征,也是取一个好兆头的意思。

张哲不想耿良几人离开身边,他也不在乎这几个钱,便笑着问那人:“如今榜文都出来了?”

“莫七回举士公的话,”那男人陪着笑,“已经出了第三元的前四十人,可要小的去看看?”

“成!”霍炳成一听才是第三元,估计没张哲的事,就主动要他去看。

那男子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叠纸片来,还有一支炭笔。

“请举士公赐下名讳!”

霍炳成写了他与江上央的名字籍贯,却没有写张哲的。那男子拿起看了一眼,点点头就挤进了人群。

江上央一怔:“缘何此人连价也不说一句?”

霍炳成呵呵一笑:“那得看咱们中了多少名次。若是没中,便是个辛苦钱,若是中了少不得要多给些。名次越高,赏的也越多。”

就在这时,一个看榜人兴高采烈的挤了出来,大声喊了一声:“恭贺济东道乌涂郡范信石老爷,高中会试三元第二十三名!”

周边的人群中当即有一群人欢呼了起来,其中一个人一脸喜色,当即摸出了一锭雪花银子扔给了那报喜的人。

“赏你!”

“恭贺江左道莱阳郡任泉山老爷,高中会试三元第四十一名!”

“恭贺河北道辽州郡余林老爷,高中会试三元第五名!”

几声高声报喜,引起了几处的骚动。张哲却看到,更多的看榜人都是悄无声息从人群里挤出来,来到雇主的身边垂头说话,十几二十文的收下后扭头就走。

榜下人群中,有惊喜声偶尔响起,更多的却是一脸的忐忑和揪心。

很快,那莫七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静悄悄的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此人也没说结果,只问了一句:“三位可还要小人去看下一榜?”

隐含的意思就是这三元第一榜没有两人的名字。

江小弟的脸色当即就白了一白,霍炳成则无所谓的扔给了莫七五十文,笑着拍了拍江小弟的肩膀:“自然是要看下一榜的!”

贡院前忽然一阵骚动,几个文吏与衙役拿着一张大纸从贡院正门走了出来,排开诸多士子来到了贡墙下,将大纸贴在了墙上。

有人兴奋地呼喊:“三元第二榜出来了!”

周边看榜人的生意立即又好了起来,莫七也急忙再次挤了进去。

“恭贺巴山西道黔山郡龙汇江老爷高中会试三元第六十名!”

接连几个贺喜声响起,人群更加骚动了。

莫七也一脸平静的再次挤了出来:“三位举士公,这次第二榜也是四十人,按往年的常例,怕是还有一张最后几名的三元榜文,可要小的继续看下去?”

江上央脚下一软,好在张哲与霍炳成都急忙扶住。

“两位兄长,小弟.....我.....,”江上央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哽咽,一身软的厉害。

霍炳成虽然也很失望,但到底心里要比江上央更开得开些。

“你才多大年纪?急什么,再说不是说了还有最后几名没出来么!”

张哲也劝他:“莫急!且继续看下去!”然后摸出了一个银豆子扔给了莫七,莫七急忙笑着谢过。

这次第三榜出来的很快,显然也是因为人名不多。第三榜刚贴上去,就有人悲呼了一声:“怎么可能!?”

也有人声音发颤:“今年三元竟只有八十八人呢!这第三榜才八人而已!”

看着莫七熟练的再次挤了进去。

在三人的翘首期盼中,很快莫七飞快的挤了出来。

只见一脸笑容的莫七骤然高举起了手,大声高喊了一句:“恭贺云梦南道武陵郡霍炳成老爷高中会试三元第八十八名!”

霍炳成竟中了最后一名!

“信之,.....,”老霍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给我一巴掌看看!这厮莫不是想骗我的银子?!”

张哲没客气,当即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在了霍炳成的臀部。

“哈哈,”霍炳成两眼顿时通红,高兴的一蹦而起,抓起瘦弱的江上央就是一阵摇晃,“哈哈啊哈哈,老霍我是最后一名,最后一名,好运道,真好运道!”

莫七满脸是笑的来到了霍炳成的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张二十贯的官票就被霍炳成看都不看的塞给了他。

莫七大喜,一连鞠了四五个躬,满嘴都是漂亮的吉祥话。

江上央也对着霍炳成拱手为贺,见到霍炳成高中,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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