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很快村长和族长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就连平日对姚仵作家避之不及的村民也都放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
得知后山杀人了,众人都吓傻了,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户,平日打架斗殴的事都鲜少见,更别说是杀人了。
最后赶来的保长连忙让人去县衙报官,而晕倒的姚二爷两老口也被村民送回了屋子,还叫人去请了大夫。
很快,吓傻的村民纷纷缓过神,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件事。
说着说着,就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姚仵作一家,随即指着一旁的李氏母子骂道:“我早就说过,像他们一家三代都跟死人打交道的,谁与他家沾上早晚要倒霉,几年前虎子的爹娘遇上劫匪死了,现在连虎子也莫名其妙被人杀害了,真是作孽啊!虎子一死,二爷这一房算是绝后了……”
此话一出,很快就有不少人附和,其中更是有人嚷着要将他们一家赶出村子。
见到如此激愤的村民,李氏护着姚诚又惧又怕地往后退了两步,以前虽然村里的人不待见她家,但也没想现在这样闹着要将他们赶出村子,若是被赶出了村子,那他们一家人往后住哪儿啊?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门口传来一声厉喝,“我看谁敢将我们一家人赶出村子?”
只见李氏的婆母姚氏用竹棍摸索着走到门口,那声厉喝正是出自她的口,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但依旧中气十足,令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他十姑奶奶,就算您不为村里其他族人着想,怎么也得考虑二爷两老口吧?不是我们危言耸听,二爷家相继发生的事,咱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就偏偏他家如此多灾多难?现在更是连香火都断了……“
原本还一脸愤怒的姚氏听了这番话不由泄了气,脸上浮现着愧疚之色,握着棍子的手也在颤抖,或许他们一家确实应该搬走。
一旁的姜姝玥见到这样的场景,一股怒气顿时涌上心头。
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竟如此排斥仵作,殊不知,仵作可是替死者说话,让他们的冤情能被活人知晓,一名好的仵作更是决定着案子是否能顺利破解。
“我东渊国上至汴京,下至各个州县,每个地方都有仵作,仵作人数可达上万,你们可知,正是因为有这些仵作才让多少含冤而死的人得以沉冤昭雪,让世间少了多少冤案?“
说到这儿,姜姝玥一顿,扫视了一下不吱声的众人,继续道:“你们可别忘了,虽然仵作被视为贱吏,但也隶属官府,官府的人你们也敢如此欺负,就不怕被捉去下狱吗?”
姜姝玥这番说辞唬得一干人一愣一愣的,就连姚氏都一脸感激地看向了她,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仵作竟这般重要。
可还是有几个不服气的,梗着脖子,盯着姜姝玥道:“你吓唬谁呢?谁不知道仵作是贱籍,子孙后代都不能参加科举,还偏叫你说得如此好,你既然觉得这么好,不如嫁进他家……”
“可不是,反正当初李氏也是因为被他家救了,而嫁给姚林的……“
还没等这妇人说完,就被姚氏啐了一脸口水,“你们这些烂舌头的娼~妇,出门前也不知道洗洗嘴,一开口就喷粪,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个腌臜货……”
若不是担心误伤旁人,她手中的棍子就直接招呼过去了,当初她可是打遍整个姚家村无敌手,就连大她几岁的小子都只能被她骑在身上打,同龄人见到她更是绕道走。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彪悍,导致她长大之后无人敢娶,最终选择了招赘。
刚才说话的妇人被骂得脸如调色盘,煞是好看,而其他人都忍不住退后一步,生怕被波及到,特别是那些年纪大的,他们小时候可没少被揍。
就在这时,几名捕快和一名书吏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姚仵作父子,两人皆是衙门仵作,本该只来一人的,可因不放心,所以两人都回来了。
已经缓过神的姚诚带着捕快们上了山,可他们翻遍整座后山也没找到那两名黑衣人,最后只能将男子和虎子的尸首抬了回来。
看见尸体,就算是村里胆大的,都吓得赶紧挪开了眼,而站在门口的姜姝玥却直愣愣地盯着尸体看,面上没有丝毫胆怯,眼底更是跳动着一抹异样的光。
她家还没出事前,她就喜欢去父亲的书房看各种誊抄的卷宗,上面记载的都是以往各地所发生的命案。
也不知是否遗传了父亲,作为世家小姐的她不爱琴棋书画和女工,偏爱去研究各类疑案。
起初父亲还以为她只是无聊才会看这些东西打发时间,可后来发现她观察细微,有着惊人的洞察能力,这才对她有了改观,不再阻拦她看这些卷宗,甚至偶尔还会考考她。
不过碍于她的身份,她能接触的只能是那些已经结案并且无关紧要的案子。
所以别说尸体了,就连案发现场她也从未见过。
纵然翻阅无数卷宗,终归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想起父亲,姜姝玥原本因见到尸体而兴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眼睛顿时有些酸涩。
父亲在任职刑部侍郎这几年,可谓是破案无数,不知替多少人洗刷了冤屈,甚至被人称为‘玉面神判’,可谁曾想这样的父亲最终却含冤而死,身为左相的祖父也因此大受打击,在朝堂之上暴毙而亡,而姜家其他人也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突然‘叮当’一声,打断了她的哀思,只见一枚铜质腰牌落在她脚边,她弯腰将它捡起,可还没等她细看就被旁边的捕快一把夺了过去,低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这可不是你这种乡野村妇能随便瞧的。”
姜姝玥讪讪地往后退了退,看着捕快将尸体抬走了。
可没等他们走几步,一旁的李氏突然叫住了为首的捕快,“杨捕头,请等一下,这是小诚从那人身上拾到的东西。”说着将姚诚先前交给她的东西递给了他,那东西正是男子临死前想要托付给姚诚的。
杨捕头接过东西,看它包裹得如此严实,心中好奇,不由打开看了看。
竟是一本账册,看起来倒是挺新的,杨捕头随手翻开一看,神情一顿,又急忙往后翻了好几页,直到将它翻完,别说有字,就连墨迹都没有一星半点。
让人用性命护着的东西竟然是一本空白的账本,是那人脑子有问题?还是说东西被人掉包了?
杨捕头不由看向李氏,这东西经由了她的手,她是难逃嫌疑的,可一想到她是姚仵作家的,而姚仵作父子的为人衙门上下都是清楚的,他们家的妇人是不可能调换账本的,不过还是得照例询问了一下。
“李氏,这东西除了你们母子可曾有其他人接触过?”
李氏一愣,连忙摇头,“杨捕头,这东西是那男子临死前交给小诚的,小诚回来之后便交给了我,我想着这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不曾离身,更不曾打开。”
本想问问是不是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但转而一想这不是她该多嘴的,于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见李氏这么说,杨捕头也不再开口,将账本放好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因为姚诚是目睹命案发生的人证,自然也得跟着去衙门做笔录。
“刚才我跟爹商量了,爹留在衙门勘验尸首,我等会儿会带着小诚一起回来,你先在家照顾娘,至于二伯家等我回来了,我们再一起过去帮忙。”
李氏朝他点了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随即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跟在公爹身旁的儿子,“你和爹多看顾些小诚,今日之事定是让他吓得不轻!”
“嗯,我知道!”说完就朝队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