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舒很少和别人有这么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时有点呆楞。想到她抱上来之前的那个眼神，心里更加茫然了。她一直以为程小妹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性格，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作出这样脆弱的表情。

下意识的，宋清舒抬手拥住她，在溜冰场昏黄的光线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想要给她传递力量。

她不知道程小妹是怎么了，但她知道自己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神情。

通常，不爱表露情绪的人突然崩溃，都是格外令人动容的，宋清舒一瞬间就被她的情绪俘获了，心里开始酸酸涩涩的难受起来。

“我一直都很想多了解你一点的。”宋清舒轻声说，“就这样说定啦，今后你对我好一点，给我个机会。”

程小妹感受到姐姐的手在头发上温柔地抚动着，撸狗似的，霎时间如梦初醒，从宋清舒怀里弹出来，细长的指尖慌乱地在脸上乱抹了两下，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淡神情：“走吧。”

“干嘛？还不好意思了？”宋清舒觉得好笑，故意到她跟前去，歪着头看她的脸，“怎么回事啊你这小孩儿。”

以前她也没少“小孩儿”“小鬼”“小家伙”的喊过她，但那是建立在她们两个有着巨大年龄差的前提下，现在她们两个是同龄人，宋清舒却还喜欢这样称呼她，更让程小妹有一种说不出的害羞。

“没有的事儿。”程小妹边开柜门，边说，“我就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触景伤情。”

宋清舒不忍心触碰别人的心伤，在柜子旁边打量她片刻，妥协地说道：“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我帮你排忧解难。”

程小妹将里面的溜冰鞋取出来，递给她：“39，到那边去换。”

“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码？”宋清舒接过溜冰鞋，挪到不远处的长凳上，把自己的铆钉鞋换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溜冰鞋还不是一条直线的斜切轮，而是像四驱车一样，鞋底四个角各有一个小滚轮，穿上以后平底增高五厘米，比厚底鞋还时尚，宋清舒感受了一下，挺合脚，仰头看着程小妹。

程小妹坐到她旁边，状似随意地解释道：“看你的身高，多半能猜出来。”

她们两个身高都比一般的女孩子高，鞋码也大一号，平时不太好买鞋子。

幸好程小妹穿男款比较多，不存在这些顾虑，宋清舒就不一样了，她还处在喜欢可爱风的年纪，平时看中的鞋子基本都穿不上，或者能穿上，却仿佛套了两艘船在脚上，她没少为此感到苦恼。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宋清舒真诚地称赞她，程小妹无奈地嗔了她一眼，默默换好了鞋子，站起来滑动了两下，又一个飘逸绕回来，捞起两人的鞋子，锁到了柜子里面。

她本来就高，穿上溜冰鞋以后更显腿长，衬得蓝白相间的校服都时尚得要命，脚下溜冰鞋滑动，整个人潇洒又飘逸，宋清舒眼热，也跟着站了起来，准备到她身边去。

然而，宋清舒第一次来溜冰，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失策了，宋清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脚下尝试着挪动了一下，就觉得重心瞬间偏离了地心引力，整个人左摇右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程小妹觉得好笑，脚下轻轻一蹬，整个人好像会飞一样，行云流水地滑到了她面前。

宋清舒下意识想要去扶着她，她却灵巧地一避，围着宋清舒转了一圈。

眼神带着笑意看向她，又坏又漂亮。

“别闹了。”宋清舒支棱着两条长腿，颤颤巍巍地站着，腰也直不起来了，张着手想要她过来带着她。

程小妹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渴望，大笑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脚下轻轻滑动，来到了宋清舒面前，两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缓缓转了一个圈。

宋清舒吓得闭上眼睛，她根本不敢动，可脚下的轮子却不受她的控制！

程小妹搂着她转圈，脚底下的轮子就跟着转，程小妹牵着她的手往溜冰场里滑，脚下的轮子就跟着平移。遇到障碍物时，程小妹微微往旁边挪动，脚底下的轮子也会跟着避开。

“啊啊啊！”宋清舒闭着眼睛，感受风在耳边呼啸着向后吹去，手被程小妹牵着，整个人像是脱离了摩擦力的牵制，眨眼间就来到了溜冰场里面。

场内是特殊材质制成的，更滑而且更流畅，宋清舒根本停不下来，只觉得自己脚踩在云端，飘飘乎乎的，路都不会走了。

程小妹带着她转了一圈，感受了一下场内的情况，就来到了溜冰场边缘的栏杆处，停下。

“你先抓住这个栏杆。”看宋清舒抓稳了后，程小妹松开了她的手。

宋清舒“呜”的一声，直接两只手一起紧紧抱住了栏杆，腿软了似的往下滑，整个人挂在半人高的栏杆上，怨念地看着程小妹。

程小妹更想笑了，倚在栏杆旁边看着她：“不好玩吗？”

“吓死我啦！”宋清舒叹了叹气，并没有真的不高兴，反而很兴奋似的，看了眼溜冰场里的其他人，羡慕地说，“你好会滑啊，经常来玩吗？”

还好吧，小时候经常来，后来这里被拆了。

而且她那个年代娱乐方式很多，没什么人会来溜冰，上了初中以后，心情不好才回来，因为这里没有什么人，而且光线幽暗，有一种恐怖阴森的感觉，穿着滑冰鞋在上面飘来飘去的，能让程小妹暂时游离在烦心事以外。

她的vlog里有一期就是关于这家溜冰场的，放上去以后，不少人觉得感兴趣，过来打卡拍照，但也就那一段时间，热度退去，这里就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了。

程小妹如实和宋清舒回答以后，宋清舒又殷切地看向她灵活的鞋子：“怎么做到的啊，我穿上以后双腿像是被封印了一样，我光是站着它都乱跑。”

“你看我，两脚分开与肩同宽。”程小妹跟她说一些基础的方法，“脚尖向外，重心向内，这样站立的时候鞋子就不会自己跑了。”

“来，试试。”

宋清舒尝试着站立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比之前稳了些，松了口气，尝试着滑动了一下，结果腿一软，整个人向后跌去，更是用力地抱住栏杆，不敢再轻易乱动了。

程小妹笑笑，单手扶着栏杆，长腿微微前屈：“你重心不能落在后面，物理课不是教了吗？重心向前，滑动的时候就重心要随时调整，这样就不会摔跤了。”

“别别别。”宋清舒直摇头，“我不学了。”

程小妹只觉得她可爱，无奈地摇了摇头，兀自向后滑动了几米，之后又快速滑到她跟前，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她滑起来的动作又轻松又潇洒，丝滑得让人眼馋，宋清舒被她转得急了，扶着栏杆站了起来，跃跃欲试着往前挪了一掌宽。

诶？没摔。宋清舒松了口气，看程小妹滑的很轻松，大胆的放开了手，仍然稳稳地站着。

这个时候宋清舒又一次感叹了程小妹的教学能力，没想到她这种一次都没有滑过都小白，凭她极具经验就直接脱胎换骨了！

真不知道是自己太有天赋还是她太厉害。

“过来。”程小妹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位置，细瘦的小臂平摊着，朝她招了招手，“来我这儿。”

宋清舒一咬牙，按照她说的方法，重心前倾，缓缓朝她滑了过去。

程小妹做好了要接住她的准备，两人此时的动作和姿势，像极了家长面对牙牙学步的孩子，鼓励着她靠近自己的怀抱。

溜冰场突然放起了动感的音乐，天花板原本慢悠悠转动着的昏黄灯光也一瞬间染上了色彩，加速摇动起来，营造出一种妖魔鬼怪出场的肆意张狂感。

程小妹的脸在彩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立体，带着飘渺的疏离感，让宋清舒很想要抓住她。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带着凉意的指尖抚上她细瘦的前臂，两人在溜冰场的角落里成功会和，宋清舒闻见她身上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就着惯性整个人撞进她怀里。

“真棒。”程小妹稳稳接住她，因为惯性太大，被带的向后滑动几步，后背撞在溜冰场的栏杆上。

有点疼，但程小妹却只想笑。

宋清舒也笑了，她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撞了程小妹一下，不禁有点儿不好意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发觉她也在垂眸看自己，脸上笑容更大，故意低头在她胸前又撞了一下。

程小妹闷哼一声，往后缩了缩。

宋清舒大笑，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尝试着向前滑动，离开程小妹耳边时，轻轻说了句：“好平啊。”

程小妹：“……”

看着她无语的神情，宋清舒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怕她发火，转身想要离开，结果忽略了自己此时穿的是溜冰鞋，差点儿乐极生悲，还是程小妹从身后拦腰捞了她一下，才避免摔倒的惨剧。

“说我，你不也跟我差不多。”程小妹回敬一句。

不等她回怼自己，再一次牵住她的手，快速往前滑动，将她带到溜冰场正中间。

欢快的音乐和躁动的彩灯将气氛渲染得无比轻松，宋清舒在程小妹的带动下尝试着迈开步子向前滑，渐渐找到了感觉，可以自己不间断地滑十几米，就是不太会转弯，得让跟在她身后的程小妹带她。

夜色渐深，众人却没有离场的意思，音乐换过几首，律动感越来越强，有人在场中间开火车，招呼大家一起。

众人被人感染，陆陆续续加入火车队伍，最后，不管认不认识，每个人都搭着前一个人的肩膀，形成长龙，跟着节奏在场中间蜿蜒滑动，带起一阵掀翻屋顶的欢声笑语。

台球馆十点打烊，溜冰场提前半个小时清场，宋清舒还没有玩够，依依不舍地抱着栏杆，无辜地看着程小妹。

老板已经开始进场打扫卫生了，而且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宋清舒颇觉得遗憾，但也只能离开，于是伸手让程小妹带她滑最后一段：“滑快一点儿。”

程小妹无奈，带着她在无人的溜冰场狂奔几步，就着缓冲的力道，来到存放鞋子的立柜旁，哄小孩儿似的语气：“下次再来。”

“嗯。”宋清舒信誓旦旦地说，“下次我上午就来，学一整天不信还学不会。”

程小妹顿觉好笑，她姐有时候挺幼稚的。

要是把这个劲头儿用在学习上，清美都不在话下吧？

时间不早，现在回宿舍肯定来不及了，宋清舒于是再一次邀请她到家里去。

之前因为要定做画框，拒绝了她，程小妹能感觉到她的挫败，本着弥补她的心情，程小妹问她：“吃烧烤吗？我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