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歌声悠扬,回荡全场,竟是中气十足。
“哗……”
“哈哈……”
台下修士捧腹大笑,一时间阵旗乱晃。
几个小队的带队筑基修士想要整队,却发现阵列全乱,哪里还收拢得住。
台上执鞭修士愣怔当场,第六鞭却打不下去了,只拿眼看向贾刚。
吴言在台下“噗嗤”笑出声,虽然勉强保持站稳,却忍不住暗暗给庄不凡点了一个赞。
“人才啊!……”
贾刚面色大变,原本还稍显犹豫的脸上顿时绯红一片,杏眼圆睁,火星直冒。
她踏步上前,劈手夺过执刑修士手中的噬灵鞭,狠狠地打向庄不凡的背部。
“啊!……”
一鞭下去,庄不凡猛一抬头,龇牙咧嘴,显得痛苦异常。嘴角、眼角肌肉猛地抽搐,但随后目中痛色消退,竟渐渐涌起一股快意。
第七鞭,
第八鞭,
第九鞭,
鞭鞭雨点一般及身,迫得庄不凡痛呼连连。
第十鞭依然愤恨难消,狠狠落下。
“啊!……”
庄不凡猛一抬头缩颈,还来不及发散各种痛楚,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哎呀!”
土山上,灰袍老者半步踏上前,几乎越过白须将军,一脸焦灼的样子。
白须将军此时也是面色凝重,似乎没想到情势演变到这种局面,但此刻还能沉稳如故。
校场上,嬉笑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像是所有人被人一下掐住了喉咙。
一片目光紧张地盯向庄不凡。
“不会吧?”吴言同样愕然。
再看贾刚,一脸潮红犹在,鬓边散落一绺秀发,目中恨意渐渐消退,隐隐地也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惊惶。
“快!……”
灰袍老者向身后一名筑基后期修士摆头示意,此人疾飞下山,冲到台上,将庄不凡裹起便走。
白须将军目光沉稳,盯着贾刚。
吴言同样眯着眼看向贾刚,“事已至此,这位如何收场呢?”
片刻惊惶之后,贾刚目中连连变色,随即迅速收拢心情,将散落秀发一拢,拨到耳旁。
噬灵鞭随手扔向先前那筑基期修士,接着依旧背着后手,双腿岔开,稳稳地站立在台上。
“还有谁?”杏眼微眯,俏面罩霜,“还有谁想来试试噬灵鞭的厉害?”
场下刚刚从寂静中转入窃窃私语,听到贾刚开口,立刻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风卷旌旗,猎猎作响。
人人腰杆直起,身形挺拔。
吴言目中闪过一丝奇色。
白须将军微微点头,嘴角竟然扯出笑意,对仍然惶惑的灰袍老者道,“灵均啊,这异族古谣都传到上京了?唉,可惜我大浩只有几部经典流传,老祖宗的东西丢干净喽!”
灰袍老者此刻终于镇定下来,略一默想,道,“为了养浩然正气,其他文脉近乎断绝。古风不再,浩然正气也是数百年未曾降临大浩了!”
白须将军接话道,“正气乃血性之本,我军与戎人对峙,往往在最后相持阶段泄劲,此中缘由,我等不得不察啊!”
灰袍老者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也就是贾小将军尤其重视血性的缘故?”
白须将军微微颔首,再看山下,校场演阵已近尾声。
贾刚一声令下,众人依次按队列散去。
不知是谁带的头,“我愿做一只小羊……”
立刻有人跟唱起来,
“陪在她身旁……”
先还稀稀拉拉,随后便齐整起来。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哈哈哈……”
……
“叫他们不要唱了!”灰袍老者向身后另一个筑基修士喝令道,“今后都不许……”
白须将军此时却伸手阻止他下令。
“年轻人,天真烂漫,很正常嘛!”老将军双目含笑,“你我,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可是……”灰袍老者还想争辩。
“马上就要打仗了,打过一仗,也许他们就唱不出来了。”
老将军目中有阴霾闪过,但很快又清朗起来,看得灰袍老者终于缓缓点头,将要加强争辩语气的一只手臂从胸前放了下来。
……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单调有序的布阵演练中度过。
原来,到两军对垒时,吴言他们每一小队将分别跟在凡人士兵阵列之后。四个方队形成四灵阵,为前方大军压阵。这个阵势将激发士兵们的士气,强化他们的战力。传说,阵中修士如能激发血性,勠力同心,甚至有一定几率召唤神力,形成绝杀之势。
可以说,他们起着稳定军心的作用,而对面的戎人军队同样如此。
不过,对面的戎族士兵更加嗜血好战。号角一响,自然激发出血勇之气,风卷残云一般将人头和胜利收割走。
相比之下,大浩军这边已经很久没有在士气上占据优势了,更不用说形成压倒之势。
因此,戎族修士虽然数量并不多,但对战时就有更充裕的空间与大浩军修士拼杀,从而尽可能地冲乱阵型。
如此一来,大浩修士既要整军,又要防备袭杀。若是战况占优还好,若相持或败退之际,往往就要腹背受敌,死伤难免。
了解了这些,吴言更加用心修炼猱击术和隐灵术,这可是能在危急时刻保命的手段。
这些日,自己将隐灵术渐渐修炼得得心应手了,气息收束得越来越严密,甚至已经接近侯三的水平。
除了自己勤加练习,圆环的作用似乎更为关键。否则,吴言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期内赶上侯三十数年的用功。
总结下来,似乎圆环有一种去芜存菁的功能,将自己杂然无序的思路迅速收拢,形成最佳方案去进行练习。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圆环所引导的行功路数,堪堪要突破玉符中记载的成规。隐灵术与猱击术的结合,渐渐也能够掌握得更加熟练。
他的变化,被一五一十地看在侯三的眼里。先是愤恨,后面又混杂了惊奇。
有好几次,吴言无意中发现侯三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一回头又见他慌忙躲过。
吴言心中冷笑,就这胆子,难不成还想背后下黑手不成?
这一晚,侯三终于主动将吴言约出营房。
土山之上,吴言静静地看着侯三。侯三犹豫片刻,最后终于把面色一定,问道,“那符,何时还我?”
吴言笑了。
这侯三也还算有些胆色。
“怎么?”吴言不急不忙地道,“信不过我?”
“哼!”侯三喉头一哽,脱口道,“还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是你和陆大嘴合伙坑了我吧?”
吴言依旧一脸沉静,默默看着他。
侯三急了,涩声追问,“隐灵术,你也习练了?”
见吴言不答,侯三似乎也不再执着于一个答案,激动起来,“你,你竟敢……!”
“何必呢?”吴言淡淡地截住他的话头,“又不是要你性命!”
“我,我当时就不该……”
“说什么该不该,你有得选吗?”吴言冷声道,“让你选了吗?”
见侯三还待争辩,吴言不依不饶地斥道,“若陆大嘴坚持将你带回去,坚持将你送给宋家处置,你待怎样?”
侯三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呼不出来,一张大脸胀得赤红。
“是我,给了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吴言沉声喝斥。
闻听此言,侯三就像一个被戳爆的气球,整个人瞬间委顿,眉眼也垮了下来。
“符还给你!”吴言从袖中掏出那枚老旧玉符,扔到侯三怀里,转身便走,“你我两不相欠了!”
……
半个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天空。
照着下方土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灰袍老者,他一脸古怪,“让两个练气小鬼摸到百步以内才发觉,钟灵均你是不是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