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少女的反常反应,楚怀英发问道:“怎么,你见过此物?”
“呃……没见过,不过它和我的这个东西很像。”
谢岚川说着,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赭红色布包,再把它打开,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蓝玉。
除了颜色和少年的红玉不同外,形制雕纹几乎一模一样。
“喏,就是这个。它冰冰凉凉的,我上次无意摸了一下,竟冻掉了手指一层皮呢,身上也冷了好久。”
凭借这些年来的修炼经验,楚怀英能从其上感知到充沛的至寒气息,它和红玉的灵力各属两极,不相上下,估计是阴阳一对。
如是,楚怀英开始沉思,他愈发相信这一切都是师父搞的名堂。
这时候,谢岚川已小心翼翼地将蓝玉重新包好,放进腰包之中。与方才不同,她的浑身都放松了一些,对少年消除了许多警惕。
“虽说这玉不能完全证明你的身份,不过世界上也不太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发生。我看你也不像坏人,就暂且相信你一回吧。”
少女说罢,咯咯直笑。
不管怎么说,小娘子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楚怀英也舒了口气。
“谢娘子,请问令堂和家师是什么关系?”
谢岚川道:“哦,我曾听娘说过几句,文逸道人是她的救命恩公。那时的道人风流倜傥,很是招人喜欢呢。”
“原来是这样。”楚怀英思忖道,“而今师父他已经远行,宝物恐怕也还不成了,你还有什么打算么?”
“唔,我还没想好呢。左右无事,那就先回家找娘去咯。”谢岚川轻叹了一声,“那你呢,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回河南府一趟,师父让我给爹捎个信。”
少女闻之眼波流转,眸子中仿若有熠熠光辉,“啊,你家也在河南府?那咱们算是同路呀。”
“这……”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连续发生,便不会是巧合。楚怀英对师父的用意愈发一头雾水,而他也确实不舍得和少女就地分别。
师父告诉自己要“凭心而动”,现在,“心”先“动”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从心底鼓起三分勇气,楚怀英略带羞涩道:“要不,我们一起回河南府?路途遥远,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谢岚川用指节敲起下颌,饶有深意地望着少年,兀自思量了一会儿。
少年开始心里打鼓,也不知自己的话是否太过唐突,她又会否答应。
忽而,少女开颜道:“好吧,看你也挺厉害,反正又不会拖我的后腿。”
对楚怀英来说,这声音扫去了他所有的紧张和不安。他喜不自胜,一种模糊而美好的情愫,无由地在心底萌生起来。
“嘻嘻,走吧。”
婷婷少女欢愉地转过身子,像活泼的玉兔那样蹦跳而走。
她飘舞的秀发撩起一阵微风,将身上一股栀子花似的香气送入少年的鼻翼,味道素淡芬芳,沁人心脾。
确认同行之后,二人便取道山中捷径,前往泰安县城。
这一条道路,楚怀英过去已走过了很多遭,因而赶路之余还能介绍一些周边的奇闻趣事,和少女拉进关系。
而少女叽叽喳喳地也未闲着,说着说着就谈起了自己的家长里短。
谢岚川的母亲名叫谢氏,曾是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多年前因某事而金盆洗手,近几年隐姓埋名,在河南府内的几个县城做起珠宝生意,其家宅离洛阳不远。
说起来,楚谢算是半个老乡。
因为旧伤的缘故,谢氏腿脚不便,所以这次才派女儿独自远道还物。小女孩本也爱四处游玩,又有武功护身,很快就答应下来。
下山以后,楚怀英对久离的故土愈发憧憬,而从少女的只言片语中,他也可知晓一些故乡的曾经。
……
大约黄昏前的一段时间,在因为太阳落山而愈加阴暗的山谷深处,四周一片静谧。
这此地距离泰安县城还有三十多里路,楚谢是肯定无法在宵禁前进城落脚了,所以两人得尽快找个避风的洞穴生火过夜。
现在天寒地冻,万一在荒野染上风寒,会是件很麻烦的事。
两人简单商量,便决定一南一北,分头寻找合适的休息位置。
楚怀英独自在崖壁下的树林中摸索着,看看能否有幸运的发现,为防止和蛰伏的毒虫猛兽不期而遇,他尤其仔细认真。
这时,谷内忽然刮起一阵冷风,将附近树枝上卧着的残雪簌簌吹落,再如丝如絮地卷到他的身上。
掸雪的功夫,楚怀英稍稍怔住,这些雪花隐隐生光,竟附着着细微灵力,真是奇哉怪也。
楚怀英走了几步,抬头四顾,果然在十几丈外的土坡上见到一个灰色人影。
这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衫道袍,双手互握而站,因天色昏暗,容貌看不太清。
少年正疑惑着,倏忽间,又是一阵凛冽之风呼啸扑来!
面容微微一颤,这时他才明白,原来那灵力本不在雪上,而在风中。它不是从某个人或者某个方向发出的,而是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楚怀英这次所感受到的灵力比刚才强劲十几倍不止,仿佛有千钧重石压身,呼吸异常困难。而这阵大风不仅极寒彻骨,更把他吹得神识凌乱。
这股风团锁定目标后,便开始收缩体积,从方圆百步减至三尺以内,最后像蚕蛹一样将楚怀英牢牢裹住。
不一会儿,少年的墨竹衣裳便被冻成了坚硬板块,活脱脱像个牢笼枷锁;而但凡露皮的手脸等地方,也全部生出了蟾衣般的白霜。
人冻,风停。
这是一种十分厉害的秘术法阵,以某种灵石配合阵图发动。楚怀英认为,自己进入了别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寒风呼号的动静甚大,很快把南边的谢岚川也引了过来。
见楚怀英像泥塑木雕般伫在那里,她惊诧地呼道:“喂,刚刚风那么大,你怎么不找地方躲起来呀!”
一边说着,谢岚川快速地跑到怀英面前。见到他的恐怖形貌,少女立时吓得瞋目。
楚怀英脸颊苍白无血色,竟跟尸体没什么两样。
“你……你怎么啦?”
楚怀英艰难地翕动嘴唇,发出不大的声音,“你别过来。”
然而为时已晚,谢岚川走到此地,就已经踏入了凶险的风阵。
但见那施法者手势一转,口中碎念,凛风再次骤起,猛袭向谢岚川。同样的过程很快重演了一遍,低温让少女渐渐行动迟缓,最终动弹不能。
“这……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的谢岚川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疑惑地问道。
“有人在此设伏。”
说着,楚怀英气发丹田,运起内功,让经脉内息滔滔周转,以增热量。他希望能在万仞冰原中燃起一把火,融化这冰冷的禁锢。
可施法者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瞅见少年周身逐渐升腾的热气,他立即重新念诀,用更甚的冷气打断了少年的功法。
由于温度过低,楚谢很快失去了知觉,双双倒伏在地。
“有我在,你们走不了。”
施法的男子说着,慢悠悠走下土坡,再挪步到二人身前。
在确认楚谢失去反抗能力后,男子一声令下,便从身后的石丛叫出一伙黑风寨的山贼来。
其中一人拱手奉承道:“寨主,还是您厉害,刚出手就把这两个小东西收拾了。二寨主大仇得报呀!”
山贼所称的寨主绰号“枯风”,年岁不到三十,长得圆额马脸,颧骨高隆,体型很是消瘦。他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落草的匪寇,倒像是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在他眼中,抓到楚谢是应该的,不过死了个刘二猛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望着昏迷的二人,枯风挥了下右手,朝山贼们说道:“把他们捆好带回山寨,等候段大人发落。”
众人齐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