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原本明亮的星眸，此刻变得像萤火般黯淡。

楚怀英道：“杨娘子怎么了？”

杨婉叹了口气，道：“过了今晚，我就要被爹爹禁足在山门里了，恐怕以后再和你们出去游玩都难。”

楚怀英也稍显遗憾，“是这样啊。”

杨婉黯然道：“唉，也是我自作自受。因为我的大意轻敌，白白害死了四位神炼宗门人，我对不起他们。”

少年劝道：“真正可恨的是天一教的彭潜，杨娘子不必太苛责自己，以后会有机会为他们报仇的。”

得到想要的安慰，杨婉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嗯，谢谢。”

说着说着，两人就已到了丹阁之前。

这是一栋古典的三层阁楼，片片琉璃碧瓦在明月下闪着莹莹碎光，四周还飘溢着一种独特的芳香气味。

进入其中，宽敞的阁楼内部列满了药柜，而药柜又把阁楼挤得没那么宽敞。这些柜子按门类分别，诸如疗伤药、解毒药、调理药、增补药等，每个抽屉都贴有相应药品标签，管理得当而有序。

楚怀英跟着杨婉在药柜间的狭长通道穿行，看她在调理药这边的柜子挨个抽屉地寻找。可以看出，这整座楼里都是稀罕物什，在江湖里即使花上千金也难以买到。

找了半刻，好像没什么收获，人也累得要死。杨婉双臂撑腰，气有些喘，略带尴尬地笑道：“我好久没来这儿了，对丹药的位置还真不太记得了。要不公子也帮帮我？”

楚怀英犹豫说道：“我是毕竟是外人，这药房里的东西都很名贵，万一我翻找之后被人嚼舌指摘，对杨娘子恐不太好吧？”

女子嫣然一笑，“呵，没事，我相信公子的人品。”

既然这么说了，少年也不便再回绝，“好吧。”

杨婉点头道：“是个叫‘火姜丸’的东西，应该是按粒包装在一种紫色方形盒子内，它能驱寒除秽，对谢娘子这种症状有奇效。”

“好。”

话不再说，两人遂在一楼里分头行动。

楚怀英照着标签搜寻了半晌，终于在墙边第五个药柜找到了“火姜丸”的标签，可拉出抽屉后，里面空空如也。

很快叫来杨婉，她也摸不到头脑。

“奇怪，这里的火姜丸呢？”杨婉敲着下颌，便兀自向门口的柜台走去，那里有一名值班的弟子。

得知大小姐的需求，弟子解释道：“哦，王堂主和刘堂主最近率领门人到泰山西北除妖，提前取走了丹阁里不少药丹备用，现在有一些是缺货的。”

杨婉失望道：“怎么这样呀。算了，反正这药也不难配，我自己想办法吧。还有，你记得让炼丹房加紧制药，尽快补上所有的空缺，万一再有人急用，这样可不是个办法。”

弟子赶忙躬身行了一礼，“是。”

退出丹阁，杨婉显得有些窘迫和惭愧，直爽自信的样子一点也看不见了。

“楚公子，真是对不起，害得你和我白跑了一趟。我会再想办法的，实在对不起。”

楚怀英连连道：“无妨无妨，我一会儿和谢娘子说一声就好，这事没那么紧迫。”

局促地点了下头，杨婉匆匆离去了。

望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倩影，楚怀英心里有些黯然，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突然，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畔。

“呦，你怎么啦？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

说话的是谢岚川，声音是从后方左上侧发出的。

回头仰望，小娘子居然坐在大树横亘的枝头上！

楚怀英吓了一跳，忙道：“天呐，谢娘子，你赶紧下来，可别把自己摔着了。”

“哼，我哪儿那么容易摔着？”

说罢，谢岚川前后摇摆了下小脚，接着轻轻一跃，安稳落在地上。

楚怀英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刚才出门恰好遇到你们，这就跟过来啦。放心吧，我啥也没偷听。”

其实，谢岚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跟来，可心里就是想来看看。

“这……”楚怀英也有点不知所措。

谢岚川认真地盯着少年打量，喃喃问道：“我说，你是更关心她呀，还是更关心我呀？”

楚怀英挠了挠头，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有什么更关心谁的说法？”

谢岚川生气道：“哼，你别想讨巧，两边都不得罪。我娘跟我说过，讨巧的男人，最后都是负心汉。”

“负……负心汉？”楚怀英支支吾吾地说道。

“呃……这个词好像是不太妥当。”少女面成桃色，连忙改口，“反正就是不好的坏蛋呗……”

楚怀英噗嗤一笑，道：“我只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啊，真的？”少女张大了桃眼。

“真的。”少年诚恳地回道。

少女把双手背在后面，扭了扭身子，道：“哼，那本娘子就姑且信你一回。”接着，开开心心地走了。

……

次日清早，楚谢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聊天，杨婉走了过来，面色有点疲惫。

杨婉道：“咦，两位都在啊。”

见着她的样子，谢岚川道：“杨姐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

杨婉下意识地摸了下面颊，生怕自己露出了丑态，“有么？可能是昨夜在炼丹房里配火姜丸弄得。”

“什么火姜丸？”少女有些好奇。

楚怀英道：“杨娘子为你找的驱寒药。杨娘子，让你一夜没睡好，真是辛苦你了。”

谢岚川有些惭颜，“杨姐姐，你对我也太好了吧？其实即使没有药调理，我也没关系的。”

杨婉一笑，“不，答应你们的事，我一定要做到。若是不能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会很难受的。”

杨婉又道：“不过，现在真的遇到一点问题。”

楚怀英道：“什么问题？”

杨婉以手撑颌，道：“火姜丸的原料我倒是大多能找到，可缺了一味最重要的药引——火鸟卵白。”

楚怀英道：“火鸟卵白是什么？”

杨婉道：“是一种名叫‘啄金火鸟’的妖鸟所产下的蛋，蛋壳里的蛋白就叫作火鸟卵白。

“这种妖鸟性情凶戾暴躁，行踪也飘忽不定，我在泰山附近仅见过五六次。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天气寒冷，正好是它产卵育雏的时候，应该比较容易找到。”

楚怀英道：“杨娘子是觉得人手不够吗？要不我们和你一起？”

“问题倒不在这儿。”杨婉摇了摇头，捋起左臂的袖子，亮出手腕上的银环，“昨天，我爹给我套上了这个银环禁制作为惩罚。有这个东西在，我没办法离开泰山大阵的范围。”

楚怀英道：“不能请令尊通融一下吗？”

杨婉微微含笑，“你不了解我爹的性子，不可能的。”

旁边的谢岚川想了想，立时有了主意，“唔，若是你想解开这个银环，其实还有一个人可能有办法。你等下，我和小少侠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