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郭氏男的母亲。
郭母荆钗布裙,却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和村里那些蓬头乱发的村妇很是不一样。
此时郭父和郭氏男都不在家,只有郭母带着小女儿在家,郭母一本正经地跟安平郡王搭着话,家有二亩地的骄傲溢于言表。
她的小女儿就忍不住瞧了楚弈恒一眼又一眼,双颊飞上两团红云。
呃,足不出户的农家小姑娘猛然看见这么个俊美尊贵的男人,有这种反应最正常不过。
身为媒婆的白筱筱很能理解少年人的青春慕艾。
但任由小姑娘的春心发展下去,肯定有害无利,在这种时代,门当户对这一坎就过不去。
白筱筱笑眯眯地和小姑娘搭话:
“小妹妹几岁了?可许了人家?”
“要你管,死媒婆!”
小姑娘的暗送秋波被打断,瞪了白筱筱一眼,气恼到口不择言。
或许她择言了,认为这话送给媒婆最合适。
白筱筱讪讪地转过脸,为自己的地位低下而默哀片刻。
那边郭母听见了,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女儿一句:
“贵人面前,休得胡言!”
上首,楚弈恒转过脸来,冷冷的眸光射向白筱筱:
“你让她跟本王来说话?”
“啊?我没有!郭老娘,咱们这边说话!”
白筱筱一愣,懂了,忙扯了郭母出去说话。
傲娇郡王的意思很明显,郭母不配和他说话。
但郭母可没有这个觉悟,恼怒地挣开白筱筱的手:
“官媒大人,平日你做主也就罢了,今日贵人在此,也不容我说句话?”
“主要是你给贵人提的要求让贵人为难……咱们这位贵人相熟的都是王公贵族,丞相尚书什么的,你家可有能配得上的人物?”
这是在讥讽她白日做梦?
郭母大怒:
“区区一介媒婆,居然敢如此跟我说话……”
“不好意思,我不光是媒婆,我还是个官媒婆。”
白筱筱不客气地把郭母指着她的那根手指头推了回去,也换上了一脸不讲理的强横:
“贵人来一回,不可能来第二回,更不可能亲自管你儿子的婚事——直说吧,你家儿子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我说了算,你先想好怎么跟我说话再开口!”
哼,照着朱老娘的意思,做官媒,就得像弹簧,你强我也强,不然就得受窝囊气!
郭母被噎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手指头竖起来又放下去,到底没敢再对白筱筱指指点点。
她只是一时被突然出现的贵人迷了心窍,她又不傻。
郭母很快清醒了,草草地对着白筱筱敛了一礼,算是赔罪,就开始说自己的要求:
“我郭家媳,须得品貌上佳,嫁妆丰厚,孝顺公婆爱护小姑才行,还请官媒大人给掌掌眼,好好给我儿挑一挑,若有好姻缘,好处自然不会少……”
“呵呵。”白筱筱不置可否:“好姻缘自然人人都想要,但还得我见过你儿再说。”
人的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长得好,人品好,嫁妆多又有钱,还愿意伺候公婆照顾小姑子的好姑娘,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家里只有二亩地的跛脚男人?
如果双方死活看对了眼,比如王宝钏死活要嫁薛平贵,那也行。
如若不然,以专业的角度来说,这郭母的脸,着实有点大。
郭母皱眉:
“儿女婚事,父母便可做主,你为何要见我儿?”
“我连你儿是扁是圆都不知道,真有好人家,如何跟人提起?”
白筱筱理理袖子,结束这场现代思维和封建思想的碰撞:
“你若让见便罢,不见也行,我回头直接替你儿挑桩姻缘,你们只管迎娶新妇。”
“你,你这媒婆好生难缠!”
郭母原以为新上任的官媒看起来年纪小,几句话应该就能把她弹压住,没想到却如此不好对付。
真要让这官媒婆来胡乱婚配,那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
果然媒婆就没一个省油的灯,都是难缠饶舌的货!
郭母心一横,干脆撇下白筱筱,再度转身进了屋,朝着安平郡王就嚷嚷:
“贵人请听,这官媒做事好生无理……”
“白官媒!”
楚弈恒根本不听她啰嗦,直接起身大步朝外走去,到了白筱筱身边才稍作停留,眸色冰冷,话音冷厉:
“你身为官媒,直接做主便可,与如此妇人多言作甚?”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只留下郭家母女满面通红僵在屋内。
“郡王教训的是,卑职遵命!”
傲娇郡王给了梯子,白筱筱立刻就爬,她骑上自己的驴,朝着尴尬羞愤欲死的郭母挥挥手:
“本官媒事务繁忙,回头直接送庚帖过来!还有,你家小闺女也有十四五了吧?我会一并把庚帖送来的!”
封建思想又怎样,以毒攻毒,看看谁怕谁!
“你……”郭母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梗死当场。
原本还含情脉脉目送贵人的郭家小姑娘,愣了一下,直接捂住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个死媒婆,要将她胡乱婚配!
“等等,白官媒等等!我这就去叫我儿回来!”
马车和驴齐齐起步离开,郭母终于反应过来,追上来扯住了青驴的缰绳。
郭母去叫田间叫她儿子去了,郭家只剩下个小姑娘。
白筱筱坐在堂屋里等,楚弈恒却是端坐马车之内,坚决不肯再贵人踏贱地。
就这做派,来体察什么民情?衙门里朱床翠帐躺着不好吗?
白筱筱喝着郭家小姑娘端上来的粗茶,内心对这位傲娇郡王略微吐槽。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有这位贵人在,她才有硬杠郭母的勇气。
不然白老娘和原主都被刁民打死了,她也怕啊。
郭家儿子郭孝很快跟着他娘回来了。
郭孝十九岁,长得相貌堂堂,左脚虽然微跛,走起路来却也不太受影响,走得慢些甚至看不太出来。
见了白筱筱,他倒没有他娘那么不客气,恭恭敬敬地和白筱筱见了礼,站在了一旁。
这给白筱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最起码这小伙子看起来是个讲道理不自傲的人,和郭母不一样。
按说这样的小伙子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很不错的优质男了,有房有地,又无兄弟争产,怎么会超龄未婚呢?
但这小伙子一开口,白筱筱就知道他娶不到老婆的原因在哪里了——
“父母之命大过天,我的一切事宜,皆由母亲做主便可。”
哦,原来是个古代妈宝男啊。
白筱筱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