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世上的事,都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白筱筱都不知道反抗,那么最后只会被人轻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县太爷叹息了一回,对站在他身边的楚弈恒拱了拱手:
“郡王,如果您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那就正正经经说亲,规规矩矩娶回去,如果不喜欢,就不要随意撩拨。有些事,对您这样的人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对她来说,却能毁了一辈子。
对于女子来说,世道本就艰难,还请郡王,高抬贵手。”
“本王已经写信回京,我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楚弈恒烦躁地皱眉:
“况且我并没有对她做出不轨之事。”
“可在别人看来,你们二人夜晚共处一室,便是有了瓜葛。此事事关女子清誉,还请郡王三思!”
县太爷的话音落下,周围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楚弈恒薄唇紧抿,许久不做声。
高师爷躬身站在县太爷身后,愣是在这深秋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高虎则是默默转过头去,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往日这蒋文祥是最会看人脸色,最见风使舵的一个人,如今居然能为了一个小小孤女顶撞郡王,真是勇气可嘉啊。
只是他这话,怎么听都是在指责郡王作风不正,浪荡无度。
郡王能忍?那必须不能啊。
高虎不由自主地把搓搓手,时刻准备着把人丢出去。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主子的吩咐,只有一声波澜不惊的冷笑:
“蒋文祥,我记得你从前并没有这么多话。”
“下官也记得郡王从前不是这么随心所欲。”
县太爷也笑答了一句,态度十足恭敬,但话依然难听,透露着十足的“老子受够了”。
“好,很好。”
楚弈恒很好地领会了蒋文祥的意思,点点头走人。
直到人都走不见了,高师爷屏住的那口气儿才喘了过来,心口还在咚咚跳:
“大人,劝两句就行了,何必闹得如此难看……”
“你猜我为什么窝在松阳县十多年,一动不动?”
县太爷回过头去,满脸的肃杀,刚刚那满脸的笑意荡然无存。
高师爷结结巴巴:
“您是不喜官场争斗……”
“屁!本官就是为了她们!”
县太爷抬手指着白筱筱和朱老娘离去的方向:
“本官就是为了让她们能活下去!”
高师爷左右看看,彻底闭嘴,再也不敢说话了。
鬼知道再说下去,县太爷还会爆出什么惊天的秘密来——
她们可是罪臣之后啊,县太爷还刻意庇护,要命,真要命!
可县太爷的嘴,却像是打开了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他隐忍已久的愤怒喷薄而出:
“当年薛家的案子,原本就是冤案,这天下谁人不知?蒋家与薛家同气连枝,本就该守望互助!本官为了保住她们的命,留在这个鬼地方苦苦经营,他一个郡王却妄想把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逼急了,老子弄死他……”
“大人,求求您,别说了!”
高师爷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死死地捂住了县太爷嘴,打死也不敢松开了。
假山后面,本该离去的白筱筱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她身边,朱老娘更是泪流满面,痛苦地捶打着假山,无声的呜咽着,却在县太爷看过来的一刹那,拉起白筱筱,一路飞奔回了差房。
直到差房的门窗紧紧关上,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朱老娘才一把抱住白筱筱,放声大哭:
“傻子,这个傻子……你娘根本就看不上他,没嫁给你爹的时候就看不上他,你爹死了更看不上他……傻子……”
这……
白筱筱被感染得差点儿掉下来的眼泪瞬间就哽在了眼眶子里。
还别说,这老一辈人的爱恨情仇还挺精彩,你爱我我爱他,这一场狗血剧,群众演员一个都没落下。
她现在甚至怀疑学堂的老先生会不会当年也暗恋着某一个她?
日山三竿的时候,朱老娘终于哭够了,崩溃了大半天的情绪也终于收拾好了。
她打水洗脸重新敷粉,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的稳重。
“好了,今儿你知道的事儿也不少了,以后我也不劝你了,免得大人为难。但你别忘了你说的话,你不能对薛家的案子袖手旁观。”
“这我知道,我会好好努力的。”
白筱筱巴不得这一声,连忙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那就去吧,今日闹了这一回,郡王想必不会再时时刻刻拘着你了,你自个儿好好当差。”
“是是是,我这就去!”
秋高气爽,骑着心爱的小毛驴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白筱筱只觉得天蓝了云白了,浑身都舒畅了。
做媒婆就该有做媒婆的样子,这样多接地气,也不用时刻担心有人敲她脑袋了。
愉快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几天,郭家的话也被白筱筱传到了耀叔那边。
耀叔自是不同意入赘,毕竟他打拼多年,除了年纪大些,他也不比别的男人少点啥,没得娶个媳妇儿还弄得自己本来姓名都不能要了。
白筱筱也不多说,尽职尽责地把话传回了郭家。
又本着一片热心肠,稍微劝了郭家人几句:
“虽说李耀不愿意入赘,可他家里没有别人,郭姑娘嫁过去以后,你们跟着他们两口子过日子,不也能天天照应闺女?再说了,他们要是过好了,多生几个孩子,挑一个跟你们姓也不是难事儿。”
郭家人被白筱筱几句话说得隐隐心动,老两口又亲自去打听了一番李耀的名声,回家跟女儿商议了之后,也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耀叔那边见着郭家让了步,自己也就如白筱筱所说,也干脆应承郭家,以后生一个跟郭家姓的孩子,以继承郭家的宗脉。
至此算是皆大欢喜,郭春草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边年纪也都不小了,白筱筱趁热打铁,一连忙活了好些天,订婚下聘,总算是把两人成婚的日子定了下来。
眼看就是成婚吉日,白筱筱照例跑腿。
这一日刚走到十里坡附近,一个隐约有几分眼熟的人就扑了过来,扯住了小毛驴的缰绳:
“白官媒,求求你,成全了我和青青吧!”
小毛驴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把白筱筱甩下来。
白筱筱定睛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姓秦的,谁把你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