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这种事情,分手了很值得伤心的。
但如果一直伤心,那便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时间不够长,要么新欢不够好。
对于王妙青这个失恋的小姑娘来说,她一心要嫁秦文生,并非秦文生长得天上有地下无,更不是秦文生才华横溢震撼古今。
她一颗芳心落在秦文生身上最大的原因就是生母给了她极高的道德期望,以至于她在这个风气还算开放的时代里,从无机会经历一般少女能够经历的青春。
她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男人这个物种,也从来没跟男人搭过话,所以才会被秦文生这样的人一撩便上手。
等到铸成大错之后,内心的道德标准又让她愧悔万分,在处境凄惨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寻短见?
好在这一世有了白筱筱这个变数,她及时止步在了恋爱初期,此时正处于伤心时期。
为了让她早点从伤心中走出来,好好结个良缘,白筱筱决定给她找个足够好的新欢,至少得让王妙青洗洗眼睛,早点想清楚当初的秦文生是个什么东西。
经过她和朱老娘的一番摸排,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人物,县城里书肆里的二掌柜。
小伙计姓方,十八岁,原本是外地流浪到松阳县来的孤儿,当年差点儿冻死在书肆门口,最后被掌柜的收留,给了他一口饭吃,还教他读书识字。
小伙子很是知恩图报,这些年兢兢业业当差,如今已经是店里的二掌柜了。
只不过因为小伙子孤家寡人一个,掌柜的虽然有心给他寻门亲事,一般的好人家却不愿意跟他这样没有根基浮萍一般的人结亲,所以耽误到现在还没有个姻缘。
朱老娘和白筱筱排查到最后,一致觉得这小伙子十分合适,最关键的是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打眼看上去就不知比那秦文生强了多少倍。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他有心,让王妙青对他产生好感并不难。
朱老娘就开门见山地去和书肆掌柜说了这件事。
书肆掌柜很是乐意,高兴道:
“小方的人品是没得说,可惜我没闺女,我要是有个闺女,我都要招他做个女婿!朱老娘要是能给他找个人家,让他从此有个安稳日子过,我便出面收他做个干儿子,替他操办婚事!”
有了书肆掌柜这句话,朱老娘这边也就紧赶着给王妙青安排上了。
此时节气已经入冬,万物萧瑟中,山上的红梅却是悄然绽开。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王妙青和小方在白雪红梅的琉璃世界里相遇了。
两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彼此看了几眼,脸上都浮现出了羞涩的红晕。
小方因为身世,向来不得女子青眼,心里自卑不已,这会儿只看到了半张少女白皙的脸,就低了头不敢再看。
但他的相貌堂堂落在王妙青眼里,足以让她如死灰一般的少女心重新跳动。
两人低声攀谈了几句,便结束了这场简短的相看,但当两人在雪地里回头望向对方的时候,躲在暗处的朱老娘和白筱筱就知道肯定有戏。
朱老娘笑着甩了白筱筱一帕子:
“这就是成了!亏你能想出来这个鬼主意,冰天雪地让人家来相看,也不怕冻出病来陈老鸨找你算账!”
“朱老娘慎言,什么陈老鸨,人家是清清白白的王家女儿!再说了,天虽冷,心却热啊,瞧瞧他们两个,多般配!”
“对对对,是我说错了话,打嘴,该打嘴!”
朱老娘笑声不断,白筱筱一颗心也稳稳落地。
其实这大雪天的,最舒服的就是窝在差房里,围着炭火,烤两个红薯吃。
她也是万万不情愿跑出来受冻的。
可王妙青这人不一样啊。
这小姑娘骨子里是个文艺女青年,风花雪月的场景最容易触动此类少女的心肠。
而这个天气,也最是考验人心,那小方但凡有半点儿不情愿,觉得是女方刁难人,那很容易便能瞧出来。
如今大雪天的,两个人都能看对眼,那说明他们正是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日后成为怨偶的可能性就能低一些。
果然,雪停了没两天,王家就捎了信儿来,说是王妙青愿意了。
书肆掌柜那边,在确定小方愿意入赘之后,也正式收了小方当干儿子,为他置办了一些成家的东西,两边择了个好日子下了定。
为防止夜长梦多,王家父母也没怎么矜持,催着两个官媒婆定下了好日子,就要给两个孩子成亲。
因为小方是招赘上门,旁人只当王家父母是急着接未来的儿子进门,并没有多想。
唯有陈老鸨这边,又哭了几天,最后找朱老娘抱怨: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却要给人招婿立户……”
“打住打住!几天没数落你,你这老毛病就又犯了!什么你的女儿,那是王家的亲生女儿!况且你女儿要是嫁到别人家去,就凭她那个天真愚蠢的性子,迟早身世暴露被人踩踏得生不如死。反倒是如今在家招赘,一辈子有父母照应,又不会远离本地,岂不是很好?”
朱老娘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敲打,陈老鸨顿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白筱筱在里面坐着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陈老鸨这样拎不清的人,就得朱老娘来治。
时间如梭,很快就到了王妙青的大喜日子,相关人等皆去喝了喜酒。
喜宴上,陈老鸨乔装打扮,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假扮成女方的亲戚,坐在角落里,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身披嫁衣,堂堂正正地跟她的夫君拜堂成亲,眼泪再一次潸然滚落。
她这辈子深陷泥沼中,清白二字再无可能。
可她的女儿终究是清清白白嫁人,安安稳稳度日。
纵然没有大富大贵,也算是美满安然。
她心中憋了许久的那口气,慢慢地就消散了。
回去的时候,陈老鸨悄悄拦住了白筱筱,朝她拜了一拜:
“依依的事情多谢你费心了,我陈福慧,欠你一个人情。”
“好说好说。”
白筱筱笑嘻嘻地应了,对她的谢意照单全收,半点没推辞。
怡香院的老鸨,虽然名声不好听,但好歹也算个地头蛇。
大家日后都要在松阳县混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没必要结仇。
再说陈福慧也就是因为身世坎坷又爱女心切昏了头,抛开这些,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白筱筱还不至于和她计较。
回县衙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
白筱筱站在雪地里,抬头看了看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来。
要是他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站着,定然会美得惊心动魄,令人赏心悦目。
可惜他已经走了许久了,连同着她的烦恼一并消失了。
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