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恒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微微蹙眉:
“难道她们以为我是死的?”
当着他的面儿就开始瓜分嫁妆钱,到底怎么想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楚弈恒疑惑的情绪,又或许是脑子还没完全被银子糊住,朱老娘也只激动了那么一小会儿。
“那个,筱筱,这钱呢,是郡王给的,我不能要,还是得花在你身上才好。”
朱老娘诚恳地推辞着,悄悄往楚弈恒这边扫了一眼。
“你是怕他不情愿?哎呀,我又不是什么牌面上的贵人,没那么多讲究,绫罗绸缎也好,金银现钱也好,有点东西傍身就行了,咱们松阳县就这个行情,谁管那么多啊。”
白筱筱当差这么长时间了,好歹也对这个时代的嫁妆有所了解了。
有的人家好面子,给姑娘陪嫁之物不少,但是姑娘手里没现钱,到了婆家一时受了委屈都没办法,陪嫁之物轻易也动不得。
有的人家则是讲究实惠,陪嫁之物过得去就行,剩下的折成银子放在自家姑娘手里,万一姑娘遇到了烦难之处,手里有钱也方便。
至于陪嫁房子地什么,就松阳县这么个小地方,白筱筱还真是没见过这种富户。
而白筱筱自然是讲实惠的。
要是放在现代,给她五千万,她怎么说也要给自己买房买车。
可在这古代,她刚刚自请出族,后面估计事儿还不少,要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买房子买地,到时候白家人说不定又要借着白笺笺的名头上来撕扯。
所以她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还是悄悄把钱揣进兜里最稳当。
朱老娘见她心中有数,也深以为然。
但是事儿,肯定不能这么办。
楚弈恒把这个嫁妆钱交给她了,她要是花到别处去,那就不是救薛家,那是彻底送薛家上路。
朱老娘耐着性子劝白筱筱:
“话是这么说,可你嫁过去了好歹是个王妃,若是陪嫁之物少了,定然遭人耻笑,就算你想留些现钱在手里,该置办的还是得置办。咱们且出去逛逛,到时候要是有剩下的银子,也都是你的,老娘我是一文不要。”
朱老娘坚定地表明了态度,又不由得惋惜:“这也就是薛家败落了,要是薛家和钟家还如往昔那般富贵,别说绫罗绸缎现银这些,就算是房子庄子,那也得给你置办好几处。”
“那也行,咱们就去看看,我估摸就这松阳县,五百两银子就能买得来来回回了,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银子!”
眼看着朱老娘追忆往昔,眼中有泪,白筱筱也不跟她对着干了,乖乖地跟着她走。
这一次楚弈恒没跟着,县太爷邀请他去商议婚礼细节。
皇帝命李全海亲自来宣旨,一来是为了表明皇家对此事的重视,二来也是体谅楚弈恒心急,让李全海与礼部官员一起,直接在松阳县料理楚弈恒的婚事。
此时李全海也在,楚弈恒一进门,他便满面笑容地行礼:
“郡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卑职和蒋大人定然会全力置办,待到礼部孙大人到了,也能从速行事,卑职也好赶在年前回京给皇上报喜!”
楚弈恒也拱手回礼:
“多谢李大人。”
这一声“李大人”,把县太爷给喊懵了。
李全海在宫中是有品级的內侍,平常人见了他,称一声“大人”不为过,但是楚弈恒也这般客气……
县太爷沉吟片刻,悄悄拉了高师爷去旁边:
“我们这两天将这李全海招待的还可以吧?他到底什么来头?看来我真是离开京城太久了,不知道宫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啊。”
“这个……容属下打听打听。”
高师爷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去了不过两刻钟,就回来了,将从李全海侍从口中套出来的内情分析得一清二楚。
楚弈恒和平阳郡主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都是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
但楚弈恒此人,虽说性子高傲冷漠,却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从不为刻意难身边的宫女內侍,凡是好好服侍他的,他从来也不吝银钱。
平阳郡主则是在皇帝和太后面前乖巧伶俐,对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是各种巴结讨好。
但是对着身份不如她的人,便要往死里欺负,半个宫里的人都恨得她牙痒痒。
李全海这些年虽然也得了皇帝的宠信,但也是一路吃苦受累爬上来的,自然也在那半个宫里的人里面。
身为內侍,他最擅长的便是体察人心,楚平阳对堂兄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他便记在了心里,这次楚弈恒的这桩亲事,他估计也是在皇帝耳边吹了风,楚弈恒才对他如此尊重。
“这倒是个实在话,安平郡王高傲冷漠是有的,却从不刻意生事。”
县太爷捋捋胡子,想起宣旨之时的种种,也笑了:
“那以后咱们对郡王和李大人,就好好捧着,至于那位平阳郡主……得过且过吧。”
一番商议之后,诸如新房聘礼以及郡王该有的规制仪仗等等都定了下来,只等礼部的人赶到便可置办起来。
但是说起这聘礼交给谁,几个人都有些犯难。
原本白家还能勉强算是白筱筱的娘家,但现在白筱筱忽然来了自请出族这么一出,再送去白家那肯定是不合适了。
纵然白家没那个私吞聘礼的胆量,也难免会让白筱筱心中不虞。
县太爷想了想,试探着和楚弈恒商议:
“白官媒原本是广陵郡钟家之女,只是这些年钟家没落,便也没有来往过,不知可否由钟家出面,为她送嫁?”
“钟家?他们不配。”
楚弈恒思忖片刻,一口否决。
“那这……”县太爷面露难色。
没错,钟家的确不配。
白筱筱在这松阳县十年有余,钟家从未有人前来探望过,好像全然忘记了他们家还有一个子嗣流落在此。
平心而论,这便是恩断义绝,的确不必再与他们牵扯。
可是女子出嫁没有娘家,尤其还是嫁给一个郡王,这势必是会被人诟病的把柄。
若是白筱筱一辈子窝在这松阳县还好,一旦跟随楚弈恒回京,以京城那个名利场中人的势利眼,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抓住这个把柄为难。
李全海在旁边却是笑了:
“钟家不行,那还有薛家嘛,听闻薛家尚有子嗣在世,何不请薛家人出面送嫁?”
“薛家?”
县太爷如同一只受了惊的狐狸一样跳了起来,戒备地看向李全海:
“李大人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