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仙城,随国帝都,帝皇宫城所在,曾几度荒凉,几度纷乱,却终究还是繁盛熙攘。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店肆林立,辘辘而来的华贵车马,为生计匆匆的布衣百姓,喧嚣的市集叫卖,不知从哪个酒肆茶坊传来的婉转吟唱,远处隐约可见宫城的金黄琉璃瓦,这一切都熟悉而又模糊,云然犹记得自己曾两次入这奉仙城,一次是以汨桑公主之身随父王来恭贺新皇登基,一次是以未晞之名与义兄来奉仙城游玩,如今再入奉仙,心绪戚戚。
马车一路行至凌府门前,云然下车仰视着朱门大宅,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世上现在能让云然觉得如家一般的地方,除了汨桑,便只有这里了。
门前已站满了迎候的仆从,当先一名老者垂手而立,看着云然眼中皆是慈爱之色,口中只喃喃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殷伯。”云然乍见故人心中欢喜,走上几步笑声唤着。
殷伯是凌府的管事,是看着凌自寒长大的,说是管事不如说是这凌府的长辈功臣,他一生未娶,待凌自寒如亲孙一般,而当年云然住进凌府,他也是百般照顾,对这个伶俐娇俏的丫头很是疼爱,如今多年过去,殷伯早已两鬓斑白,唯一不变的是如长辈的和善。
“回来就好。”殷伯仔细端详着云然,眼中满是心疼,“丫头受苦了,有殷伯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你。”
云然知道殷伯应该是都知道了,听了这暖心的话只觉得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强忍住眼中的湿润抱住殷伯,靠在他的肩头哑声说道:“殷伯,我没事了,以前的丫头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殷伯轻拍云然,甚是开心。
凌自寒看着这老少相逢的场面,忍不住笑了:“先进府吧,这让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凌府怎么了。”
云然放开殷伯,看着忍俊不禁看热闹的凌自寒,难得做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你分明是嫉妒,嫉妒殷伯比较喜欢我。”
“我嫉妒你?”凌自寒回家也觉得自在,陪着云然笑闹,“殷伯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是喜欢我更多了。”
“殷伯,你说,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云然拉着殷伯撒娇道。
殷伯被他们弄得忍不住笑了:“你们两个啊,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对啊,这么大了还撒娇。”凌自寒摆出兄长的威严,对云然说。
“你也别说丫头,你这么大了也没成个家。”殷伯护着云然,开始絮叨起凌自寒。
云然忍住笑意,帮腔道:“对啊对啊,都不成个家。”
看来殷伯平时也没少拿这个事絮叨他,凌自寒一副无奈的样子:“好饿啊,府里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快端上来。”说着逃也似的进府而去。
“每次说到这个就又溜了。”殷伯无奈笑言,“丫头,倾云阁一直保持着原样,都替你守着呢。”云然点点头,扶着殷伯一同进了府。
府中似乎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云然来之前总觉得记忆很模糊,都记不清凌府里的庭院景致,可真的走进府中,却发现自己记的清晰,这条小径通往侧院,那边是长廊,穿过正厅走过石桥是藏书楼,东苑是凌自寒的院子,西苑走过莲池便是倾云阁,每一个角落每一处亭台,都深藏在云然脑中,清晰无比。
轻车熟路走到倾云阁,虽然在各处的凌府别院都有倾云阁,但是唯有这奉仙凌府的倾云阁才是云然最初的住处,自己定的名字,凌自寒写的匾额,院中皆是自己布置的,有自己中意买来的饰物,也有凌自寒搜罗来的奇珍,还有……秦泽送的各式异宝。
走入阁中,两层的楼阁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廊前的凉亭花意锦簇,飞檐亭柱上缠结着鸢萝花蔓,红色花朵明艳绚烂,耀红了这满园景色。踏入房中,一切旧物如常,每一样都与记忆中无二致,梳妆台上放着的是自己那时候长戴的花式,衣箱里满满是红色的衣衫,一如鸢萝的艳丽。
这里都是回忆的味道,当初随凌自寒来奉仙游玩,住在这倾云阁,秦泽就住了旁边的听阑轩,还有她,住在清秋小筑,四人一同喝酒畅谈,一同笑闹游艺,如今,一人芳踪已渺无处寻,一人离心负情难回头,唯独剩下自己与义兄。
凌自寒有些放心不下云然,特意绕了来倾云阁,果然见云然郁色闷闷,知道她是想起了过往,唤人拿来了酒:“我带你回来,不是要看你难过的。”
云然浅笑:“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凌自寒在走入亭中,坐下将酒杯斟满,示意让云然坐下:“来,喝一杯。”
云然坐下端起酒杯:“记忆中的人皆离散无踪,惟有你我了。”将酒杯递上敬凌自寒,“义兄,愿你我无离散离心之日。”
凌自寒拿起酒杯回敬:“为兄愿护你一生康乐。”
两人一饮而尽,云然终有一句话未说出口。
义兄,我愿自己能护你一生安康,就算是在危机重重的太子之争中,我也定要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