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我一直留心着汨桑的消息,姐姐怎么可能会出事!”云然不信,凌自寒一直帮她留心汨桑,却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安儿是汨桑国主,若是她垂危的消息传出,必定会陷汨桑于灭国之危,所以我瞒下了消息,只说她操劳过度,需静养一段时日。”
云然不解:“灭国之危?昆拔已灭,还有什么能威胁汨桑?”
“昆拔已灭,但十年已过,西域的龟兹大宛月氏纷纷崛起,对汨桑皆是虎视眈眈,而随国这几年也动起了心思,对汨桑内政颇多干预,外有敌国觊觎,内有贼人祸乱朝廷,一如当年的情境,甚至比那时更险。”兰昭身为圣巫看着汨桑一日日落入危机之中,却无能为力,甚是痛惜。
“内有贼人……”云然咀嚼着这句话,似乎有点无法相信汨桑朝内会有人作祟。
“阿然,这次来找你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要你回汨桑帮我。”
云然看着兰昭,不知是这十年的光阴,还是汨桑乱局让她憔悴了许多,鬓边甚至有了白发,她提出什么云然都不会拒绝,但是要回朝参政,云然犹豫了:“为什么是我?我离开汨桑十年,还是背了叛国之名离开的,如何能回朝助你?”
“只有你能帮你姐姐了!”兰昭斩钉截铁。
“论起帮助,还有大哥啊,他是大皇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助姐姐。”云然想起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虽说他是妾室所生,可也是大皇子,就算庸碌无为,有兰昭协助,必然可以度过危机。
兰昭欲言又止,似是不忍告诉云然,禁不住云然再三催促只得开口:“安儿出事……就是大皇子所为。”
云然几欲站不稳,无措的看着兰昭:“大哥?怎么会是大哥做的?”明明记忆里是如此谦和的人。
“安儿继位的时候,虽有众臣举荐拥戴,但也有多名朝臣不满女子为王,认为大皇子才是天命所归,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就是国相。”
大皇子的母妃,是国相康古泰的妹妹,他自然是希望大皇子坐上王位的。曾经被云然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这些人这些关系,都一一被重新展露,撕破云然自以为的平静,露出最狰狞的真相。
兰昭继续说道:“当年安儿刚继位,碍于民心所向声势所指,国相并未闹到明面上,但暗地里联合那些支持大皇子的朝臣,延阻安儿所颁布的政令,而近几年更是明着与安儿做对,几次三番不遵圣命妄论牝鸡司晨之语。安儿之前念及他辅佐你们父王的功劳,不与他多计较,但如今也是忍不得了,欲反击夺他相位,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半个月前突然中毒昏厥。”
云然沉默不语,自己当年私逃只因为觉得汨桑解困,万事皆和才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可现在才知道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汨桑何曾平和,姐姐又何曾心安。
“当年你为了躲避联姻私逃随国,国相以你叛国出逃的罪名质疑女子执政,更说要派暗卫捉你回来问罪,安儿虽然气你,但终是掩下了所有非议,护你平安这十年。”兰昭一字一句似敲打在云然的心头,沉重而又疼痛,“阿然,你逃了十年了,但是你公主的身份逃不了,对于汨桑的责任也逃不了。”
“姐姐,她怎么样了?”
“她中毒之后一直处于昏厥中,我担心走漏消息不敢用宫中御医,让巫医盯着,说是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只不知什么时候会醒。”
云然终是下了决心:“阿姆,你们在西城外等,我回去准备下,即刻随你回汨桑,一切,等看过姐姐的情况再定。”
元承锦自听到回禀说云然并没有回府,便在凌府前徘徊等待,一是担忧她平安,二是………为了一个想听却又不敢知道的答案。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云然走来,不同于刚才的心事重重,云然此刻神情冷峻,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云然。”元承锦喊住她,踱步走近。
云然看着他走近,心中只想着兰昭说的那些话,惦记着姐姐的安慰,完全没有与元承锦说什么的心情,只想着快点出城与兰昭汇合:“殿下如没有什么急事,我就先回府了。”
元承锦见她如此,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什么,只是看你突然离开,担忧你的安全。”
云然心中烦躁,想着自己马上要回汨桑了,索性说清楚:“请殿下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担不起。若你只是想利用我来拉拢义兄,完全不必,二殿下就是前车之鉴;若…你说的是真的,也请不必,当年联姻未成,我与殿下只是陌路人。”一番话说的极为狠辣,是真话,也是为了断了元承锦的念头。
元承锦没有恼怒,目光深邃不安:“当年,你是不愿意嫁我才逃了?”终是问出口了,心中最隐秘之处的疑问。
“当年不论是跟谁联姻,我都不会愿意,我不是逃,而是嫁了我爱的人,与他一同生活了这数年时光。”云然掩下了揭开心底伤口的疼痛,“殿下问清楚了,也可以死心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元承锦只觉得心中好像突然空了一块,自己困惑多年的疑问如今终有答案,却没有一丝的喜悦,曾经想过许多答案,却惟独没有想过是因为她心有所属另嫁他人。哀叹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元承锦回头看着云然走入凌府,身影再不可见,这才大步离去。
殷伯听说云然回来了,匆匆赶来:“丫头,你又乱跑了!以后不准一个人,再怎么也要带个人在身边。”
云然无心与殷伯说笑:“殷伯,义兄呢?”
殷伯见云然如此严肃,也正色道:“在书房呢,你怎么了?”
“没事。”怕殷伯担心,云然挤出一个微笑,又急着往书房去了。
走入书房,凌自寒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抬头见是云然,继续埋首挥笔:“听说你刚才跟着一个外族女子跑了,发生了什么吗?”
“我要回汨桑了。”
凌自寒闻言一惊,将笔搁下细问:“汨桑出事了?”
云然自然是相信凌自寒的,将兰昭来找她的事都和盘托出,后又说:“我要回去,一是为了照顾姐姐,二,若真的是朝中危急,我也必会担起王族之责。”
凌自寒忖度许久,神情隐忧:“回去照顾你姐姐是常事,但是若要参政,你可想过此事的危险。”
“那是我的家,我乌云氏的国家,阿姆说的对,我逃不了。”
凌自寒走近,轻拍云然的肩膀:“既然你决定了,我自然义不容辞助你,边城有一间客栈,名西关,是我凌家的产业,你只需派人送信给掌柜,我自会助你。”
云然心下感激,自己的亲大哥为了权势不惜下毒,反而是无血缘的义兄如此不计回报的相助:“多谢义兄。”
“照顾好自己,去吧。”
云然颔首,回倾云阁收拾了几件衣物,走至府门前,见殷伯牵着马在等自己。
“丫头,听少爷说你要回家探望亲人?”殷伯并不知道云然的身份,凌自寒自然也没明说。
“嗯,很久没回家,想回去看看。”
“回家也好,但也要记着我们,记得来看看殷伯。”殷伯见云然来了没多久就要走,很是不舍。
云然抱了抱殷伯,殷伯对自己的疼爱总会让云然想起父王:“等家里的事都处理完,我一定回来看你。”
云然跨马而上,看着这里的朱门飞檐,感慨万千,十年了,自己终究还是要变回乌云然,沉默些许,策马而去,再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