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南意离开也有数日了,所有的时间都归于平静,云然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乌云安的死讯并没有公诸于世,如果死讯传出,乌云安无子嗣,只怕王位继承又回起波澜,而凭云然的身份和过去都不会是最佳的继位人,为了国家安定,云然只在后宫为乌云安设灵,将尸首偷偷送入王陵安葬,而云然,终其一生也只能顶着乌云安的身份活下去。
昨日见到了蒙洛,他瘦了很多,也苍老了许多,听说他日日守在乌云安灵前,时常彻夜守候,眼中满是痛失所爱的灰心。云然始终不知该如何去劝慰他,自己也曾体会过失去的伤痛,无从劝说也没法安慰,只能将卫尉的日常职责都交与梁奚处理,任由蒙洛整日在乌云安灵前静默。
帛荼也来见过云然,细细说着禁军中的事务,云然知道帛荼无心仕途,他一直都想着回到帛氏祖居之地,那里有一个阿敏在等他。
“帛荼,你若是要回去,就直接跟我说,由我来安排。”云然掩饰下心中的不舍,主动开口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帛荼朗声一笑:“别婆婆妈妈的,我看不得你这么扭捏的样子。再等等,等我将禁军整编好,帮你挑出个适合的人我再走。鄯赤那小子!把禁军里弄的乌烟瘴气……”帛荼一顿数落,直恨不得要将鄯赤复活再杀一遍。
兰昭因为乌云安的死也是一夜苍老,原本强撑着身子想要担起圣巫之责,但见云然并没有颓丧失意,反而在朝堂上游刃有余,便也放心任由云然独当一面,她则在后宫静养,同时也重整手下的女使,以待来日能帮上云然。
云然想着身边的数人,心中总会记着自己并非孤家寡人,在这偌大的宫城也会有所依傍,只盼着以后再无诡谲阴谋,自己便也心安了。
“王上,苏大人请见。”有下人进来禀报,此刻云然才想起苏意此人,一番忙乱倒将他忘了。
苏意走入殿中,似乎是因为康古泰的死再无束缚顾及,他已经褪去了那些华贵俗气的扮饰,只着了深色衣衫,衬得他面如冠玉,少了几分邪媚,多了些男子英气。
“王上是忘了我吗?过河拆桥可不衬王者之气。”一开口便还是一样的不正经。
云然斜倚着一副慵懒之态问道:“苏大人功高岂能忘?你这是来讨赏的吗?”
苏意也不顾什么规矩,在云然面前坐下了,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赏赐的我不一定要,而我想要的,你也不一定愿意给。”
云然将这两句话在心中细细咀嚼,只觉得他话中有话:“你要的不就是安稳度余生吗?在汨桑护住一个人的命,我倒还有点信心,你只需乖乖待着便是。”云然只当苏意是担忧仇人追杀的事。
苏意垂首轻笑,须臾抬头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模样:“说好了啊,我们乖乖待在一起便是。”
云然皱眉,只觉得这话古里古怪的,但是苏意一向说话没正形,时不时就出言调戏几句,云然也懒得搭理,轻嗤一笑只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苏意一直留到了夜间,用了晚膳也没走的意思。云然挑眉看着他,眼中多是警告的意思:“苏大人,你该回你的君熙殿了。”
苏意颇为坦然,并没打算起身的样子:“长夜漫漫,一个人孤枕难眠呐。”他拖长了尾音显得格外暧昧,云然可不吃他这一套,拿过手边的书册就照着苏意的脸砸去。两人之前为了演戏整日在一起,早就熟悉了彼此,云然也就本性毕露了。
苏意堪堪躲过,一脸的嫌弃:“你又乱想些什么了,可别在心里乱编排,我正经着呢。”说着他唤人进来,下人捧着酒壶入殿放在案上,“这是随国的酒,珍藏的佳酿,今天痛快喝一场,不醉无归。”
云然拿过酒壶闻了闻,酒香醇厚浓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心中闪过一丝疑问,出言调侃道:“呵,能耐了,还能在我这宫里藏酒了?”
苏意并没有紧张的神情,抢过酒壶斟满两杯,将一杯放在云然面前:“在宫中也待了数年,总能找到一二亲信,使点钱带酒进来藏着,怎么?要治我罪吗?”
云然拿起酒杯与他碰杯一饮而尽:“看在你还拿出来与我同喝,算将功折罪,免罚。”酒香在唇齿间萦绕,许久没有喝过这等好酒,倒是想起了在忻州时的文人雅集,那时喝的昆仑觞却是难得仙品。如今想来,在随国的事犹如久远前尘,秦泽、义兄、秦蓁、九殿下都遥远难寻,有时梦回记忆,总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随国的云然,抑或是汨桑的乌云然,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