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兰昭往后宫深处走去,偌大的宫城似乎格外安静,静的能听清细风缭绕的声息,一路行来皆是记忆里走惯的路,云然知道这路通向哪里,却不知道兰昭为何要带她去。
希夷宫,云然自小住的寝宫。
环顾这雕梁画栋朱甍碧瓦,每一处都与记忆无二致,看得出这里必然常有人来打扫,但却挡不住时间的侵染,往日的流光明丽已是草木萧瑟,荒芜人迹。云然清晰的记得,在左侧那个空荡的秋千架,曾和姐姐一同荡上天际;右侧的空地,曾和姐姐、礼扎、皇兄一起追跑玩耍;再往前的果树,大家曾一起叠罗汉去摘果子,摘下来后一尝却难吃的紧;………
记忆中有太多的温暖美好,让云然一时忘却了今夕何夕。
兰昭独自走进了殿中,再出来时手上捧着东西,径直走到云然面前递上。
云然低眉看去,神色有一瞬间的诧异,而后露出柔软的笑意,抬手轻抚过这一件红袍银甲,指尖熟悉的触感让云然禁不住地颤抖,这是自己当年征战昆拔的战甲。
兰昭淡然一笑:“我知道拦不住你,就如十年前一样,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安儿已经……你别丢下阿姆一个人。”说到后面眼中氤氲泪意。
云然抬眼,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着兰昭,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已经让她鬓发斑白,眼角的憔悴刺痛了云然的心,她一直将自己和姐姐当作女儿,此刻并不是一国的圣巫,而是担忧孩子的母亲,云然握住兰昭略带凉意的手,轻声劝慰道:“阿姆,我不会离开你,我是大漠的战神,一定会再凯旋而归。”
兰昭反握住云然的手:“好,我信你,我会坚守后宫,等你回来。”将红袍战甲抖落开,“进去换上。”
云然又一次穿上了这红袍银甲,将发饰都摘下,束发戴上银冠,兰昭为她整理了领角衣袍,退后几步看了看,欣慰一笑:“我的小阿然,还是一样的英气。”说着递上了云然的佩剑。
云然接过熟悉的佩剑,仿佛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走出殿外仰目这绚烂日光,转头莞尔一笑:“阿姆,等我回来。”说着大踏步往前走去,心有留恋却不敢回头。
与帛荼和蒙洛汇合,他们见到云然这一身的装束眼中一亮,平日都是玄色衣袍,稳重而沉静,如今的红袍鲜艳,倒衬得云然明丽娇俏。帛荼认出是当年的模样,朗声笑道:“这才是你,平日里穿那么严肃,我都不敢跟你大声说话。”
云然释然,觉得这才是自己喜欢的模样:“在我面前你只管大声说话,怕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蒙洛紧绷的精神也在此刻松弛了下来,云然看着蒙洛:“你先去西门等着,我们这边准备妥当会派人传讯,你和梁奚就即刻行动。”
蒙洛颔首,带人往西门而去,跟着蒙洛之后的梁奚回首看了云然一眼,眼中隐有莫名难言的情绪,云然觉得心中拂过一丝没来由的不安。
待人都走远,云然和帛荼来到南门广场,此处已经列满两千五百名禁卫军,人人都身着盔甲佩刀而立,他们很多人并没有经历过战争,每个人都心怀忐忑。
身后就是内宫的城楼,云然回身扬声道:“关宫门!”声音在广场上回响,内宫宫门缓缓关上,再无退路。
广场上步兵列阵,却鸦雀无声,云然拔出佩剑誓天而呼:“吾,汨桑王乌云氏,今日奉大漠之神谕命,必将战无不胜,力保汨桑!谁愿与我共卫家国!”
那些或稚嫩或沧桑的面容,仰视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发出最振奋的呼声:“力保汨桑!共卫家国!”
按照计划,选定了数十人作为前锋军,由帛荼带领上城墙与随军对话,作出佯攻之态,而云然与禁卫军待命以防不测。
云然立于军阵前,帛荼率先锋队往城墙而去,就在此时,远处隐约传来纷乱声,云然仔细辨认了循声望去,似乎是西门那边传来的,许多人的呼喊声在宫城上空萦绕,似有若无,云然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帛荼与云然对视一眼,正欲派人去查探,忽听马蹄声传来,一骑自西门处疾驰而来,云然几步冲上前,马上的是一名宫门侍卫,似是蒙洛手下的一名亲随,他到了近处跌下马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云然面前跪下,脸上犹见伤痕血迹,他声音凄厉悲怆:“梁奚…梁奚突然起兵造反,他杀了蒙大人,大开宫门,随军攻进来了!”
云然如被人当头棒击,脑中一片空白,自心底弥漫全身的寒意让她如同置身于寒冬雪地,眼中是分辨不明的惊怒悔恨,梁奚,云然想起他刚才复杂不明的眼神,自己明明有察觉却根本没有去在意。
帛荼冲过来拉住那名侍卫惊问:“怎么会!梁奚怎么会!”
“梁奚趁蒙大人不备挥刀偷袭,然后他的人就打开了宫门,随军冲了进来,我们的人来不及反应就被随军围困了,王上,快点去救援啊!”他哭丧着呼喊。
云然握紧了手中的剑,深吸一口气喝道:“留些人在这里守着宫门,其他人随我去西门!”说着,径直往西门广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