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满脸汗珠的薛清儿尖叫出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她在病床上打滚,十根枯瘦的手指捂住那挺起胀满的小腹。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她一刻也没有休息。
产痛从每半小时一次渐渐变成每4分钟一次。
呼吸,深呼吸,持续吸5次,呼6次。不管用,不管用,那“一百分孕育”所教授的呼吸缓解疼痛法在此刻真的是丝毫也派不上用场。
“吴浩——”薛清儿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单人病床的铁护栏上面。
“女儿,你怎么样?忍着痛啊,我们这就送你去产房,快,大家帮忙,将清儿搬到手推床上面来。”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乔淑珍一脸的愁容,她跟旁边的几位清儿的叔伯们递去祈求的眼神,可是,没人动一下,大家都冷着个脸。
“她活该呀,好好的辍学为了个男人去打工,现在可好,第二个孩子快要出生了,也没见到那个畜生在哪里!”小婶马丽对着地上呸了一口,看着病床上痛苦扭动的女孩冷冷的瞥了一眼。
薛清儿明白,亲人们都因为自己的蠢,才对自己如此的冷漠,并非真的如此。
她现在,恐怕是要生了,肚子里一个像针头一样尖锐的东西正拼命往下探着,钻着,让她痛得打滚,痛得抑制不住的嘶吼起来。
“啊——”那声音打破了病房的宁静,那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带着一种声嘶力竭的无奈和悲哀。
“谁来救救我呀!妈妈呀,我好痛,好痛呀——”终于,薛清儿还是喊了出来,将她心中所想喊了出来。
薛清儿的婆婆黄佩琴几步走上前,她接下来做的事情竟然是用手捂住了儿媳妇的嘴。
“小声点,大家会看笑话的,叫这么大声,只不过生个孩子而已,至于吗?”
薛清儿双眼圆睁,原本就因为腹中疼痛而喘不上气来的她此时更加的呼吸不畅,双颊红紫,就快要憋的背过气去了。
一只手将黄佩琴的手给拉开了。
“你还是个做娘的吗?没看到你媳妇儿的脸色这么难看,你也是个生过娃儿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还不快点,让他们帮忙,把你儿媳妇快点送到产房里去!”隔壁病床的一个圆滚滚的妇女实在看不过去,走来便扯开黄佩琴的手。
薛清儿脑子一阵晕眩,她挣扎着一只手握住了床边的栏杆,努力的忍受着腹中的疼痛,将身体全部的力量聚集在手上,撑在床栏边上,想要自己翻身过去。
几个医护人员此时恰好赶到,她们急忙过去帮她移动到手推床上躺好。
可刚躺下,她又立刻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啪”只听到一声水袋破裂的声音,涓涓的暖流从薛清儿的下体流了出来。
她感觉整个人稍稍好些了。
一个声音叫道:“羊水破了,妈妈呀,是羊水破了!”薛清儿眼角余光瞥到,是同一病房中隔壁床那个身材浑圆的中年妇人,她想感激的对她笑笑,奈何肚子实在太痛,她痛的向后倒去,再一次仰躺在手推床上面。
四个车轮飞速旋转着,薛清儿只觉一个粗壮的东西正抵着她的下体,一种撕裂的疼痛时刻在搅动着她那疲乏的神经。
“好想,好想,好想排便的感觉……”她呢喃着,一只手一直握紧了床栏,然而,她的手越是用力握紧,那下面的坠物就越是强烈的要从她的腹腔里挤压出来。
“放轻松,千万不要用力,马上就到产房了!”一旁的小护士告知床上的病患,语气十分的坚决。
不要用力,对了,她还没到产房,用力就会生出来,屏住呼吸,屏住……薛清儿自己暗示着自己。
“啊——”快到产房的时候,她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尖叫了起来,肚子好痛,好痛……
“你们都出去,其他护士都跟我过来!”耳边是一个年长护士的指挥,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薛清儿觉得自己快要痛晕过去了。
她再次被要求换到产房的床上,依然是自己用力,爬了过去。什么医院,都痛成这样了,却没人帮忙一下。薛清儿脑海中对这些医护人员不免有些埋怨。
“脚打开,对,就是这样……”隐约看到一个中年护士的脸,脸颊处星星点点的布满了雀斑。
她在床尾,是负责帮薛清儿接生的。
“不好,快点叫主任过来,这个产妇难产,情况很危急……”接生护士在让薛清儿按照她的姿势去做,过了几个小时,脸色微微变得苍白。
在几个护士叽叽喳喳的包围圈中,一个沉着淡定的医生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产床上的病人,摇了摇头:“又一个胎位不正的!”
薛清儿听到这里,疼得再一次大声叫了出来。
她要死了吗?真的要死了吗?
“别睡,别睡,从现在起,你要认真的听我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接下来,我要帮你顺利产下孩子,听见了吗?”被请来的主任额前几缕白发飘扬着,面上的表情凝重而让人放心。
薛清儿闭起眼,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主任医生的额头不时的被擦去快要滴落的汗珠儿。
她的手上一会儿是剪刀,一会儿是镊子,一会儿是手术钳,配合着医生的指令,薛清儿用力再用力,疼痛不断升级,她好想就那样休息一下,好想立刻回到温暖的家里,可宫缩加上难产让她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片刻都得不到休息。
吴浩,吴浩他在哪里?
好想,好想见到他,她需要他,此刻她需要身为丈夫的他的安慰。
可此时,钻心的痛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就像一只任人屠宰的羔羊,时刻会丢了性命。
宝宝,和妈妈一起加油,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一只孱弱的小脚伸了出来,接着是另外一只,再然后是瘦弱的小身子。
晶莹的汗珠儿再次布满主任的额头。
“再用点力,你的孩子就要出来了!”主任对已经奄奄一息的薛清儿说道。
薛清儿好累,她真的好累,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听到这一句等候已久的话,她开始攒足力气,好似提着两桶沉重无比的水,眼睛像灌了铅,此刻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奋力一搏!。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