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龙帐内。

李帝正在伏案观图，内中有凌子瑞在旁陪着。

方寒入帐见礼后，便直接问道：“陛下，末将听说冯斌斌请缨，由他率兵去南部统率乱军，不知可有此事？”

“乱军虽众，可惜无人统领，既然冯斌斌主动请缨，朕岂有不允。”李祯濡淡淡道。

方寒眉头一皱，沉声道：“陛下，末将以为，冯斌斌此举可疑，陛下万不可应允。”

李帝一怔，脸露出狐疑。

旁边的凌子瑞，神色也是微微一变。

“冯斌斌曾经乃东部乱军首领，如今依附在陛下身边还好，可一旦任其远走南部，岂不是放虎归山？他此番一去，末将以为，他必是想借机背离陛下。”

方寒“损”了冯斌斌一番，不过他所说的这些话，仅仅也只是猜测，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确定。

李帝本是平静的表情，很快阴了下来，低头若有所思。

方寒趁势又道：“实不瞒陛下，前番云霖之役时，末将曾与冯斌斌的东部乱军旧下属季凡起交过手，当时冯斌斌害怕陛下听闻会追究他，便再三恳求末将不要报知陛下。”

“竟有此事？”李帝吃惊道。

方寒先前虽然答应过冯斌斌，不跟李祯濡说季凡起的事，但到这个时候，为了自己脱身只能言而无信了。

信义这玩意儿，也得看什么时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乱世，盲目的信义只会让自己死无葬生之地。

方寒前世做了那么多年公务员，岂能不知此道理？

“末将当时想大战在即，内部的团结最重要，所以才没将此事禀于陛下，以免冯斌斌心生不安。眼下末将听闻冯斌斌欲往南部，这分明是害怕末将把此事暗禀陛下，怕陛下责怪于他，所以才急着想要逃离，陛下若然应允，正中了冯斌斌之计。”

方寒直言道。

李帝恍然大悟，猛一拍案，“朕待冯斌斌不薄，没想到他竟心生叛意，实在是可恶。”

被方寒说动的李帝，恼火之下，当即下令收回成命，不准冯斌斌带兵去南部。

垂首而立的方寒，心中在暗笑，盘算着如何让自己取代冯斌斌去南部。

正这时，旁边的凌子瑞道：“冯斌斌的用心虽然可疑，不过南部的乱军不可忽视，我以陛下还是得派一员得力的将领，前往南部统领乱军。”

好你个凌子瑞，我正愁着没人替我铺路呢，你这口开得及时啊。

“凌先生言之有理，陛下，末将愿率轻骑数千前往南部，统领乱军，与陛下夹击，共破瑄国皇都！”

凌子瑞话一出口，方寒便慷然请战。

方寒的请战，令李帝精神为之一振，思索片刻，视线转向凌子瑞，淡淡道：“凌子瑞以为如何？”

“方将军乃大将之才，由他前往南部最合适不过，臣以为可行。”

凌子瑞回答的极是痛快，身为左相势力一员的他，当然巴不得能把方寒从李帝身边赶走，如今方寒主动请缨，自然是正中他下怀。

“嗯，既是如此，那朕就拨你轻骑三千，令你速去南部统领乱军，你可千万别令朕失望。”

凌子瑞乃开国军师，他都说行，李帝当即答应了起来。

方寒马表了一番决心，声称必不辜负李帝的重托。

李帝正要改发将令，方寒却忽然又道：“启禀陛下，末将对南部毕竟不太熟悉，所以此番前往南部，希望能以凌子瑞先生随行。”

凌子瑞闻言变色，他原想把方寒趁机支走，却怎料到方寒还要把他顺便带走。

凌子瑞慌了。

自己跟在李帝身边，即使在外行军打仗，也是不用吃苦，不用受累，动动嘴皮子就行。

眼下若是跟了方寒去南部，冒着深入敌后的风险不说，还得路途颠簸，吃苦受累。

今非夕比，自弈国建国之后，凌子瑞过惯了奢华闲逸的生活，已经吃不惯那种奔波之苦了。

“陛下，其实……”凌子瑞当场就想推了这差事。

话未出口，李帝却摆手道：“方偏将考虑的很周全，就由凌子瑞随同你一起起南部吧，就这么决定了。”

李帝最喜的就是玩帝王平衡之术，方寒和凌子瑞这对搭裆，一个是征王将军的得力偏将，太傅一脉的，一个是宰相之下的大臣，左相一脉的。

彼此制衡才让李帝放心。

凌子瑞话到嗓子眼，却只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李帝已做决定，他还能抗旨不成？

凌子瑞的不情愿逃不过方寒的眼睛，他知道此时的凌子瑞，人虽跟自己走了，但心却尚在李帝这里，若想收服他的话，还得费些功夫。

“凌子瑞先生，此番南部之行，就要有劳烦先生多多出谋划策了。”方寒向他拱手笑道。

“好说好说，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凌子瑞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出了龙帐。

方寒身为征王将军手下的将领，自当需向征王将军辞行。

踏进将军大帐，方寒一眼望去，便看到众多将士中间的征王将军，在商讨军事。

“各部弓弩不得少于万余，掘开城墙计划明日进行，尔等先下去整军待发。”征王将军见方寒进来，商谈也是接近尾声，旋即挥挥手。

“是！”

几位将军应声退下，经过方寒旁边时，还友善的打了个招呼。

谁都知道大权在握的征王将军，最喜爱的将士便是方偏将。

几息间，帐内只剩下两人，静得出奇。

不得承认，以方寒心性，都忍不住多瞧了征王将军几眼，谁说女子不如男，眼前不是一个活生生例子嘛。

征王将军背着手观察着地形局势图，留下一道清冷身形，方寒率先说道：“陛下吩咐末将前往南部统领乱军，此去数百里，特地前来向将军辞行。”

“既是陛下之令，那你便准备一下，明日动身吧，兵权暂时交由林翱。”

征王将军转身走向案台，一柄宝剑抛向方寒。

方寒接过宝剑，微微一拔，锋刃出鞘寒光闪烁，表情不由怔了一下，“此剑削铁如泥锐不可当，可是将军常年不离身之物，将军这是赠于末将？”

“并非赠于。”征王将军淡淡道：“待你归来之时，记得归还与我。”

方寒又看了她几眼，方才唰的一声宝剑回鞘，感激道：“承蒙将军照料之恩，末将永世难忘！”

此话方寒诚意十足，入军五年余，若非有征王将军赏识与提拔，他岂到得了如今地位。

“你武艺不凡，又是我得力战将，将来弈国免不了有驱使你的地方。”

征王将军意思明显，需要方寒的用武之地，同时赠于宝剑让他在外对敌之时，多了一丝自保之力，别轻易折损在宵小手中。

“末将定为弈国肝脑涂地。”方寒如此一说，心中却叹息一声。

征王将军视线再次看向地图，轻吟道：“退下吧。”

方寒拱了拱手，缓缓退去，只要离开李帝势力范围，天下神州大可去得。一想到自己的谋划，方寒攥紧的拳头握了握，脚步加快了几分。

忽地，征王将军转头，望向方寒渐渐消失的背影，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唇口轻动。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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