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后站在窗口处,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心情愉悦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
李悦取消的等级制度,这在唐国根本不敢想象,这一举动已经损害到士族的利益。
毕竟商籍、奴籍的百姓,都是他们盘剥的对象。
看着李雨珊清秀的面容,何皇后怔怔地出神,这里有太多新鲜的事物,只是不知这棵幼苗能否经受住风雨的摧残,一旦长成参天大树,又会变成什么的光景。
李裕同样注视着下面,开口说道:“那位小公子,样子和孩儿年纪相仿,看上去可是比那李悦稳重多了。”
听见儿子的话,何皇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裕儿你再仔细看看,那可不是公子。想不到这李悦的举动,总是出乎他人的意料啊。”
李裕瞪大了眼睛,转瞬间脸上出现惊愕的表情,在他接触的女性之中,除了慈眉善目的娘亲,是就低眉顺目的侍女,哪里见过种处理公务的女人。
“母后,孩儿想去下面看看,顺便了解一下百姓们的想法。”
儿子的心思,母亲哪还不明白,少年人总是好奇的。
“也好,今天天气暖和,娘也正好活动活动腿脚。”
何皇后说着,旁边的侍女连忙搀扶着,尽管是流落到了民间,可宫里的规矩是不能乱的。。
人数虽然很多,有兵士们维持秩序,登记的过程倒也顺利。
遇到有人询问,李雨珊会仰起笑脸,耐心地给对方解答着。
“这位大嫂,你听说的是真的。李大人体谅百姓的辛苦,今年每个人的土地保持100亩不变,不过再也没有永业田和口分田之分。并且所分田产不许出售,一旦发现官府将永久收回。”
众人听了纷纷惊呼起来,如此一来百姓成为土地的真正拥有者。
同时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百姓们会更加辛勤劳作,从而获得更多财富,这样才能有条件生养更多的孩子。
以李悦的阅历和能力,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至于以后会出现什么问题,眼下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知道,去年的水灾几乎让粮食绝收。所以今年由官府给大家分配种子,过些天会有牛马帮助大家种地。”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今年要交三成的粮食抵税。”
听说这样的消息,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相比往年交税是多了两成,可是百姓们的投入和风险却是降到了最低。
粗略计算,一斗种子大概可以种两亩地。而现在的粮价是50文一斗,种子的价格更是略高一些。
以百亩计算,百姓需投入近3贯钱,才能得以种植,这笔钱对于灾后的百姓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尤其是那些流民,官府虽然也组织救灾,可是能吃饱肚子、熬到春季已经是不错了,哪还有余钱来买种子。
往往一次天灾,就能让许多家庭流离失所,为了活命,只能卖掉自己的房子和土地。
对于农民来说,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一辈子都没有了翻身之日。
古往今来,多少家庭卖儿卖女,更有甚者最终穷困潦倒一生。
何皇后站在人群外,耳朵里听着李雨珊的解释,心里却是无法平静。
以她的眼光来看,朝廷如果也以此方法救助灾民,天底下断然不会出现祸乱,百姓们有吃有喝,脑子里进水才会造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李悦敢用这样的方法,除非有点石成金之术,一旦遇到天灾,恐怕会颗粒无收,朝廷不砍掉他的脑袋才怪。
看李雨珊小脸涨红着,虽然有些紧张,却是解答的条条是道,让何皇后心生喜欢。
“娘,你看那小姑娘紧张的,我看她的手都有些发抖呢。”
李裕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暗暗觉得好笑。
何皇后面孔一板,正色对儿子说道:“裕儿不得无礼。娘的眼里只看到一个为百姓分忧解愁的女子,却没看到什么紧张的姑娘。”
“我看姑娘的样子,和那李悦有几分相像之处,应该是他的妹妹无疑。”
李裕羞红了脸,心里却是暗暗不服。
对于李悦,他自叹不如。可是自己难道还不如一个同龄的丫头嘛。
“娘,孩儿想去靠近看看。听妇人们的话,好像还询问她们有什么能力。”
何皇后也有些好奇,随即点了点头。
见一个男人靠近桌案前,妇人们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眼看着对方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眼中除了好奇的神色,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李雨珊随意瞟了李裕一眼,一个少年突然闯进女人堆里,着实让人感觉奇怪。
“这位大娘,你好好想想,不管是种菜、养鸡,只要是你觉得哪方面做的出色,都可以告诉我的。”
看着有些着急的妇人,李雨珊耐心地解释道。
“回小姐的话,老婆子我现在明白了。别的不敢说,街坊四邻养的猪都没有我养的肥,一年下来能多出不少肉呢。”
李雨珊莞尔一笑,落笔写到:张婆婆,擅长养猪。
李裕的好奇心愈发强烈,站在桌子旁边一直看着,尤其是那些简单的符号,更是让他充满了疑惑。
不知不觉间,和李雨珊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尺,让对方不禁微微蹙眉。
李裕的手指着数字,开口问道:“我问问你,你写的这些是代表人数吧?不过这样的写法,一般人应该看不懂吧?”
“公子请自重,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等以后扶余县认识这种数字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李雨珊毫不客气,把李裕怼的面红耳赤,让一旁的何皇后微微一笑。
李裕退后了一步,对李雨珊深深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在下失礼了。敢问小姐,这样的数字是何人所创?不知小姐能否给在下解释一二。”
看少年的打扮和谈吐,家里完全不用担心生计,李雨珊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统计完百姓的户口,马上就要组织春耕。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空。如果你想学的话,等以后会有机会的。”
碰上一个大大的软钉子,让李裕的脸色通红,一时间局促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这时,妇人的队伍开始发生骚乱,尖叫、咒骂声中,夹杂着几个胡人的话语。
几名身着胡服、发型怪异的胡人,贼眉鼠眼地从妇人中间穿了过来。
几个胡人边走边动手动脚,惊得妇人们一阵鸡飞狗跳。
靺鞨人,占据了渤海国的大部分,面对着在场的唐人,纷纷露出高人一等的嘴脸。
“咱们的扶余县全都被唐人占了,等有机会面见国主,我一定要让他给我封个县令。”
“之前的李县令让人给杀了,算是他捡了一个便宜,老子早就想把他大卸八块,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靺鞨人的厉害。”
仗着自己的身份,一些靺鞨人好吃懒做,经常欺负、强抢唐人。
前些天城里乱的很,这些人怕被暴民杀死,纷纷躲了出去,现在恢复了正常,又跑回来作威作福了。
“二混子,靺鞨人里没有你们这样的混蛋。小李大人上任,做的都是为老百姓造福的事,你小子要是敢捣乱,别怪族人们不客气。”
有人看不惯族人的行径,不禁开口指责道。
无赖嘿嘿一笑,肆无忌惮的说道:“你也知道咱们是同族,老子吃不上饭的时候,你咋不认我这个族人了。”
“你小子放屁。满城里谁还不知道你,手里有一文钱都会拿去赌,饿死你都是活该。”
面对族人的咒骂,无赖完全无所谓。
“老子也是扶余县的人,今天就是来这登记领粮的。”
“领什么粮,整个渤海国都是咱们靺鞨人的。县城的粮仓就是咱们的粮仓,今天咱们来拿点粮食,还用看他们唐人的眼色嘛。”
“说的没错,兄弟们,咱们进去拿粮食了。”
几个靺鞨人相互怂恿着,眼看就要向县衙冲去,吓得妇人们纷纷尖叫四散。
混乱中,有无赖向李雨珊冲了过去,无论是因为她的长相,还是因为是官宦子女这个身份,都令得对方兽性大发。
李雨珊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连跑都忘记了。
“住手。”
杨礼的喊声根本不起作用,老人更是因为紧张站不起身。
眼看着无赖的嘴脸愈发清晰,桌子的前方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恍惚间,少年似乎略微有些颤抖,直到他的侍卫抽出横刀,无赖吓得远离这里,少年的脸色才变得正常。
此时李悦和方平等人,正在粮仓查看粮种,听到外面的声音,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县衙前乱成了一团,相比无赖们的心狠手辣,普通百姓根本不是对手,地上已经零散躺着几个伤者。
方平正打算带领手下冲进人群,猛然间人群中有人已经出手。
看对方的相貌,不过20出头,可是无赖在其手中根本走不上一个回合,往往出拳抬腿之际,一个无赖已经倒在了地上。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地上多出了几个哀嚎的身影。
似乎是在等着李悦,把无赖们打倒,青年人抬头与之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悲伤的神色。
李悦心念一动,微笑着迎了上去。
“多谢这位大哥帮忙。小弟的屁股还没做到官位上呢,这些个王八犊子就来捣乱,简直就是不给我面子。”
青年仔细地打量着李悦,身上确实是一身官服,白嫩的皮肤一看就不是出苦力的人,略显消瘦的身材恐怕一阵大风都能刮跑了。
明明是一副书生的模样,嘴里却是满口的市井俚语,只听声音的话,简直和破皮无赖没有任何区别。
“草民牛庆拜见大人。大人实在言重了。草民等候大人多时,就是等一个机会,这些杂碎正好帮助了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