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临近中午时东华寺的人才赶到北镇玄司。
两个身穿僧衣的年轻和尚,一高一矮,年龄比谛禅略大。
有人从仲秋堂而出,一身暗橙色锦衣,腰配金色弯刀。
他上前迎上两位僧人,互相寒暄着。
“这人是谁?”江元问道。
“仲秋堂秋卫,严崇山大人。”宋长春答道,“以往都是他负责接待东华寺僧人。”
严崇山,秋卫,记下了江元又道:“宋大哥不妨和我说说北镇玄司四卫都有何特征,以后若是遇见也好及时打声招呼。”
宋长春点点头,道:“其实四卫很好分辨,春卫一身青绿长裙,夏卫的衣服则是一袭深蓝,秋卫是如枫似火的暗橙,白冬卫你也见过,银灰色披风。
春卫是骄无霜,夏卫是陆封,秋卫叫做严崇山,冬卫是咱们白心月白冬卫。
名字记不住无所谓,在镇玄司待的久了,自然而然知道,若是一时遇见叫不上名字的话,依照锦衣颜色叫声大人就行。”
骄无霜,陆封,严崇山,白心月,从名字来看,应该是两男两女,还挺均配,江元一一记下。
这厢谈着话,那厢严崇山已经带着两位东华寺僧人走向醉梦院。
谛禅和两位僧人照面,脸上皆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互相行礼后,两位僧人笑着拍拍谛禅的肩,其中那个矮个的还想去摸谛禅的脑袋,被高个的及时制止住。
谛禅笑意盎然,并无丝毫动怒。
离得太远,听不清几人说了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严崇山往后退了数十步,手扶弯刀站在一旁。
谛禅则是原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两位僧人也收了笑容,往后退几步,互相对视一眼。
接着,高个的那个僧人捏指在前,诵起经来。
北镇玄司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除了经文再无其他声音,庄严而又神圣的念经声环绕不止。
某一刻,高个僧人取下脖间的佛珠,喝一声“去!”。
佛珠飞掠,在谛禅头顶的空中盘旋飞舞。
念经声继续响起,而在不断的念经声中,一缕缕金色的佛光从佛珠垂下,围绕在谛禅周身如烟似雾般缥缈不定,直到凝聚成一座金色洪钟,将谛禅覆盖在内。
一直在旁不动的矮个僧人终于有所行动。
只见他随手捏了个诀,一杆佛法的金色钟杵凝聚在手。
他大喝一声,“小师弟,我上了!”
闻言,金色巨钟下的谛禅身上被金色覆盖,已然使出金刚身。
矮个僧人见此情景,不再多说,助跑着跃起,抡起金色钟杵,猛然挥向巨钟。
洪钟敲响,响起的却不是钟声。
而是满天的佛经吟诵。
无数经文如流星弹雨打在谛禅身上,在金色的身体上擦出明亮的火花。
“这、这是在干嘛?”
看到眼前的一幕,江元心中打出无数个问号。
不是说治愈吗?这明明是一副准备杀了谛禅的架势。
宋长春见怪不怪道:“往生钟,佛门治愈疯魔的方法一直是这样。”
往生钟,真要送人往生?
“这么粗暴的吗?”
“是粗暴了些,但对于治愈疯魔确实有些用处,九九往生钟,如果能经受住一次洗礼,只要不是疯魔程度太深的疯魔,基本都有治愈的效果。”
矮个僧人如机械般不断挥舞着钟杵,每挥一下便有源源不断的的经文如洪流般砸向谛禅。
江元咽口唾沫,“这钟真能有人扛下来?”
宋长春道:“除了谛禅大师,我还真没见过有从佛门手中活下来的疯魔。”
好家伙,江元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原以为佛门治愈疯魔是那种大家一起坐下,念念经,解解禅机,说说谜语的画面。
谁想到会是这么个暴力,直接的方法。
九九往生钟,扛下来算你走运,抗不下来也算为民除害。
高个的僧人念经声不断,那佛珠营造的洪钟就坚挺不散。
矮个僧人围绕洪钟一声声敲响,四面八方的经文密密麻麻地轰击在谛禅身上。
谛禅以金刚身硬抗,金刚身无坚不摧,但也挡不住千磨万击。
谛禅身上不断出现裂缝,经文打在裂缝之中,便是道道刺目的鲜红。
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越来越多的血液流出。
北镇玄司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即使看过无数遍了,还是觉得震撼。
不知过去多久,矮个僧人终于停止动作,高个僧人随即睁开眼,收回佛珠。
洪钟消散,谛禅一身金身已尽数碎裂,整个人化作一座血人。
久久无声。
两位僧人急忙走向谛禅,脸上皆是怜惜和不忍。
严崇山高呼一声,“骄无霜!”
“唳!”
一声清脆的叫声划破天空。
江元抬头看去,那是一只燕子搬大小的的墨绿色飞鸢,镂空的身体,反射着光芒的翅膀,居然是只青铜鸟!
青铜鸟飞至谛禅上空,青铜细爪张开,一个药瓶砰然砸碎在谛禅身旁。
翠绿的颜色蔓延开来,将谛禅笼罩在内。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翠绿色消失殆尽时,谛禅身上的伤势已恢复的七七八八。
青铜鸟在空中盘旋一阵,飞回孟春堂二楼。
谛禅和两位僧人齐齐向孟春堂行礼。
青铜鸟飞进窗户的片刻,江元看到一抹青绿的裙裾。
“春卫骄无霜,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人称天工无双。”宋长春在一旁说道。
还是个治疗系妹子没有多想,江元收回视线投向谛禅。
“谛禅每月都要经历一次往生钟?”
宋长春点点头,“即使是谛禅大师也只能每月一次,之前倒是尝试过半月一次,不过那次若不是春卫大人及时出手,谛禅大师或许就没了。”
江元沉默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满身是血的谛禅。
每月一次,谛禅已经在醉梦院住了三年,往少了算起码也经历过三十次这样被折磨的场面。
若真如宋长春所说,这往生钟有用,初入醉梦院那晚谛禅也不会把魏越捶死。
完全是没有意义的遭罪。
谛禅满身是血,但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他又与两位僧人说了什么,连同严崇山在内的四人,目光都投向冬月堂这边。
“他们为什么看我?”周子丹急忙从石阶上站起来,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还走过来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宋长春白他一眼,“少在那自作多情,人家明显是找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