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可是她如今唯一的指望,可不能出事。
她轻声道:“姨母息怒,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太后现下哪里还听的进去,她满脑子只有长乐公主竟敢挑战她的威严,这唯一的一个念头。
她大袖一甩,一双瑞凤眼里闪现着恶毒的光芒,她气急败环道:“好啊好!你真是反了天了!”
对于太后的气急败坏,长乐公主就显得淡定得多了。
她不卑不亢,神情淡漠,听了太后的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轻言道:“太后娘娘这话倒严重了,长乐对娘娘您一向是尊敬有加的。”
太后气极反笑,出言讥讽道:“好一个尊敬有加,你这架子拿得比哀家都大了。哀家哪里当得起你的尊敬有加。”
太后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音一顿,脸上浮现了一抹奇怪的微笑,她盯着长乐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说来你不仅模样生的像先宸贵妃,你这架势也是像极了先宸妃,所以说这女肖母呢!只可惜啊!这先宸贵妃风光一世又如何,还不是红颜薄命,落到个横死的下场。唉……真是可怜!可见这人啊,这一辈子真真是说不定的。”
太后话语一落,顷刻间,一殿都变得寂静无声。众人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诛心了。谁不知道宸贵妃是怎么死的啊,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最后竟然惨死在长春宫。
听说死相极其的不体面,太后此言无意于戳长乐公主心上的疮疤。
果然,一向淡定的长乐公主也变了脸色。她双手紧握,修剪得鱼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她却仿若未感觉疼痛一般,只是面色阴沉的可怕。
一时间,殿内没有一个人说话。满室都是风雨欲来的寂静。
面对这诡异的寂静。太后却仿似没有察觉一般,她得意的扬起了嘴角。她近似痴迷的欣赏这长乐公主的表情,心中只觉得痛快万分。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雨点打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苏晚棠往外头一瞧,只见天空中突然就降下了瓢泼大雨,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了朵朵水花。
宫人们穿梭在雨幕之中,外面的鲜活,恰与这一室的沉静行成了对比。
“好了。”打破这一室寂静的,还是皇后。她略带威严的声音,划破这一室的寂静,传送进众人的耳朵里。
她先安抚长乐公主,只听她柔柔道:“十七妹妹累了吧?不如先回府歇息。最近高句丽送来了一只雪白猫儿,那猫儿生的通体雪白,两只眼睛就如同那蓝宝石一般,好看得紧了。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府里去。我记得你最是喜欢这种小东西不过了。”
“这天气炎热,这人啊也是心烦气躁的,一个个火都大的慌。十七妹妹,可别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长乐公主微微一抿唇,美丽的眸子轻轻阖上,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抖动几下,双手仍旧紧握着。
皇后看了她半晌,见她依旧不说话,只得做罢,又看向太后。
太后依旧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得皇后心里是一阵火大。偏偏她不仅还要劝慰太后不说,还要收拾太后留下来的烂摊子。
气氛诡异的胶着着,突然长乐公主睁开双眼,美的惊心动魄的眸子里,思绪不明,她转身冲皇后与太后行了一个礼,轻声道:“长乐突然觉得身子不爽,就先告退了。望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见谅。”
长乐公主这一席话,倒给了皇后一个阶梯。她脸上真情实感的流露出几分笑意,她亲自扶了长乐公主起来,柔声道:“妹妹既身子不爽,那快快回府歇息去吧!只是这现下下着雨,不如先去我哪儿,等雨停了再回去,正好静和这丫头还念叨着好久没看到你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长乐公主勉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我那府中事务繁忙,下次再来瞧静和吧。”
长乐公主执意要走,皇后亦是无可奈何,她温声道:“那我送送你吧!”
看着皇后亲自送了长乐公主出的殿去,太后只是微微的冷哼一声。
长乐公主一走,太后才有心思注意起其他事来。先前她被长乐气得不轻,还是锦溪这丫头一直细心的给自己揉擦着胸口。
这丫头,真是个贴心的。
她的目光柔和的投到了刘锦溪身上,对于要刘锦溪入宫这个念头,越发的坚定。
等长乐公主一走,皇后又领了妃嫔们上前给太后请安。
太后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起,便淡漠的抿了嘴,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迁怒了到了她们的头上。
“既母后累了,那我便领了她们退下,就不打搅母后休息了。”皇后淡淡的说道,说出的话却一点不给太后面子。
刘锦溪将将侍奉太后喝了一口茶水,这茶水才刚下肚呢,就听到皇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后本就难看的面色更加阴沉,她冷哼一声:“皇后真是体贴哀家,倒真是孝顺的紧了。”
“母后缪赞,不过是儿媳该做的罢了。”皇后轻声答道,面上依旧挂着浅笑,就似听不懂太后的反讽一般。
太后也不耐烦在和皇后废话,目光从妃嫔们身上划过,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目光定格在苏晚棠身上。
她轻轻一勾唇,明知故问道:“苏氏何在?”
声音中带着玩味,以及漫不经心。
也是,她已是太后之尊。如何会把一个小妃嫔放在自己的眼里?
之前太后无心想起她,她也乐得装鹌鹑。现下太后都亲自发问了,她自也是装不下去了。
她柔然出列,莲步款款上前几步,轻言细语道:“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略微一颌首,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片刻后,太后才又开口道:“之前在宴会上,倒还没瞧清楚。如今一见,才发现还是个美人儿呢!”
她又转头看向丽妃,话里带着好奇:“哀家倒瞧着,这苏氏与丽妃倒是不相上下。丽妃,你觉着呢?”
被点名的丽妃,也盈盈出列,走上前来,柔声道:“娘娘所言极是,苏才人自是美的。”
“嗬~”太后一挑眉,笑容玩味。也明白,自己这话里的挑拨实在是太浅显了。
不过也无所谓,自己本来就没想到真要挑拨离间,她只是单纯的闲不住,外加想磨搓人罢了。
这些个嫔妃,她通通都不喜欢。长的妖妖娆娆不说,连个蛋都下不了。
就说这丽妃,这么多年了,皇帝还常到她宫里去,却连个音信也没有。
光长着一张狐狸精似的脸,有什么用?
真是晦气!
太后一闭眼,越想越糟心。
“苏氏,你那日里做的那支舞不错。锦溪见了很感兴趣,想找你讨教讨教,你待会留下来,教教她。”太后沉声道,目光落在苏晚棠身上。
刘锦溪也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个头。
苏晚棠面上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她似是惊喜极了,激动地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嫔妾…嫔妾,一定竭尽全力。只是,锦溪姑娘都已是技艺非凡,说不得嫔妾还要同锦溪姑娘讨教呢!”
苏晚棠这话说进了太后心里,她喜爱刘锦溪,自然看她是样样的好。苏晚棠夸赞刘锦溪,也算是间接认同了她的眼光。
“苏才人太谦虚了,您的实力如何,是有目共睹的。锦溪才是要多多向您讨教呢!”刘锦溪笑着道。
“要我说,苏才人和锦溪姑娘都是出类拔萃的。一个个的都别谦虚了,这好就是好。太后您说是不是?”淑妃笑盈盈道,对着苏晚棠与刘锦溪亲热极了。
“淑妃说得对。”太后颌首。
淑妃闻言又接着笑道:“臣妾前儿得了几卷经书,说是寒山大师的手抄本。太后瞧瞧,可是寒山大师的真迹?”
上文说了,太后爱礼佛。自然也是极喜爱这佛经的。
更别提还是寒山大师的手抄本了,说起来,这寒山大师还真是个人物。
传言他身长如玉,貌似潘安。出生显贵,更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特别是一手楷书,写的是出神入化,行云流水。
他的字是一字难求,传言,曾有富商捧了银子上门求字,更是开出来了一字千金的高价。
但寒山大师客气的把人请了出去,只言,他的字不卖,只赠有缘人。就在富商沮丧转头要离开的时候,寒山大师又叫住了他。说相逢即是有缘,分文未取,为他题了几个大字。
那富商自是喜不自胜,又被寒山大师的品性打动。于是他就将寒山大师的墨宝,拓印下来送给了城外的金山寺。
金山寺得了寒山大师的墨宝,便请了能工巧匠将寒山大师的墨宝,刻在了院中太湖石上。
一进寺庙,首先闯入眼帘的便是寒山大师的墨宝,气势磅礴,豪运天成。
看了此宝的人,莫不为寒山大师的字所惊叹,折服。
从此之后寒山大师的字,更是难求,可以称得上一字万金,还有价无世,近几年寒山大师几乎封笔,还没见过他的墨宝流传出来。
可以想见,他的墨宝是多么的紧俏。
而且也占了长相的便宜,这京中不少女眷都是他的狂热追捧者。
这其中就有太后。
所以,可想而知,淑妃这几卷经书是多么的珍贵。也确实是送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怪道太后喜欢淑妃呢!瞧瞧人家多会来事!
众人心中悟了。
淑妃话音一落,白芷便从旁边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里整整齐齐摆放的几卷经书。
她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屈身行了个礼。
太后满心里只有这几卷经书,也顾不得行不行礼这个问题了,她急声道:“还不给哀家拿过来。”
白芷立马端起经书走到太后身边,躬身把经书呈给太后。
太后急不可耐的拿起一卷经书,放在手中轻轻抚摸,把一卷经书都抚摸了个遍,方才慢慢打开了经书。
她打开经书,她的神色便激动极了:“这是寒山大师的真迹,这字是如此的狂放不羁,磅礴大气。这世间除了寒山大师,还没人能写出这般的字。”
她放下手里那卷经书,激动道:“快,再拿一卷来。”
白芷还未走近,刘锦溪已经先一把从托盘里面拿起一卷经书,捧着递到了太后手里。
太后如珠似宝的又抚摸了一遍,这一遍太后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她轻手轻脚地翻开经书,认真的一页一页的翻阅起来。
好半晌,她放下经书。她抬起头,看向淑妃的目光慈和至极,她温声道:“淑妃有心了。”
作为寒山大师的狂热粉丝之一,太后焉有不明白寒山大师的墨宝是多么的难求。
淑妃能得这么几卷经书,可以想见她是费了多大的心力的。
纵然这几卷经书,淑妃是存了想要讨好她的念头。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这礼是送到了她的心上的。收礼的人欢喜了,这礼物才算是有价值的。
“娘娘喜欢就好。”淑妃浅笑嫣然,只轻描淡写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这几卷经书,是我兄长在小一个小摊贩手里收到的。那小摊贩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得的,也不识货,反倒让我兄长捡了个漏。又知道您老人家最推崇寒山大师,素来又爱礼佛的,便拖了臣妾将这经书送于您,也算是借花献佛了。也是这几卷经书合该和娘娘有缘!”
“你是个好的,你兄长也是个好的。”太后心中慰贴,脸上笑开了花。
她挥手命珍珠把这经书收了进去,才轻轻又呷了个茶水。
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静多了,面色也稍显柔和。
此时外面的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琉璃瓦上,顺着屋脊流了下来,打在地上,发出“嗒嗒”响声。
“既下着雨,你们便再多留会,也陪我这个老婆子多说说话儿。珍珠,去小厨房要些点心来,给主子们呈上来。”太后轻眯了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