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也不谦虚,靠在轿壁上大笑,“这一点真是秦湛教我的。”
论演技,他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从前世演到今生,都没露出破绽。
她用两世才看明白。
清水不说话,整理着食盒里给秦湛准备的点心和干净的衣服。
她知道主子爱干净要面子,回来肯定要穿的体体面面的。
秋水突然想起云暖改名的事,不可思议地感叹,“原来王爷昏迷时喊的人是你啊,只是他到底怎么知道皇上会给你改这个名字?”
云暖笑而不答。
下了官道,云暖提了提裙摆,让马车回去。
提着东西带着两个丫头上了林间小道。
“那日就在前面松树林遭遇截杀,咱们小心点。”
虽然秋水清水功夫了得,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秋水看了一眼小路尽头,不以为然。
“太子还敢派人来杀啊?都自身难保。”
尘埃落定,太子败局已定,杀得了谁,还有必要杀谁?
云暖提了小篮子,没有回答她的话。
丛林截杀的人不是太子派来的,另有其人。
……
三人爬了两个小时,才进清风寨大门。
云暖没有让人通知山上,不想叨扰别人。也想给秦湛惊喜。
刚进大门就听到广场那边熙熙攘攘。
秋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清水,加快步伐,“今天什么日子吗?”
好像很热闹,她最喜欢凑热闹。
云暖紧跟其后,听着欢呼声,应该是男人们在搞什么比赛。
她对这个没兴趣,心里挂念秦湛,打算先去看他。
秋水非拉着她,怪她一天天的,没有自己的乐趣,满眼都是男人,还夸海口改造那些女人。
拗不过她,云暖只好跟着她的脚步。
两人来到人群边。
秋水拍了拍前面的人,那些人一看见秋水便乖乖让开。
很顺利来到中心,看见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男人穿的衣服都是露半边肩膀和胸口的那种。
对面是麻三。
“你不用内力,本座就不信,搞不过你个小白脸。哼!”
说话的真是黑鬼麻三,他站起来,声音高亢朝四周喊了一声,“兄弟们,给点掌声。”
周围顿时响起欢呼声、口哨声。
掌声震耳欲聋。
秋水:“”
麻三皮肤黝黑,肌肉在阳光下锃亮,秋水直吞口水,心想身板倒是副好身板,怪不得后山的女人,整日想着找他生儿子,这不就是为了生儿子准备的?
她的目光又落在面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他的皮肤白净光滑,阳光扑在上面,肌肉看起来没麻三那么嚣张跋扈。
不过这身材也是生儿子的料。
她拉住云暖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怪不得你想王爷想疯了,老是梦见他钻你被窝。”
云暖的注意力全在麻三身上,又被大家这一阵吼,根本没注意离自己最近的小白脸。
她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目光在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身上相互移动,最后落在白皮肤男人身上。
此刻男人的头发没有梳理整齐,只一根绳子随意地绑起来,看着乱蓬蓬的。
身上的衣服和麻三的简直就是情侣装,一个左肩膀露外面,一个右肩膀露外面,一黑一白,一站一坐极对称。
“这男人哪来的?怎么头发都不扎?”云暖也悄声问秋水,“麻三邋遢也知道把头发梳的整齐,这人简直,那乱糟糟的头发给土匪丢脸,我都想一剪刀剪了。”
秋水:“”
正好这时,小白脸也站起来,捋了一下耳鬓散下的头发,“别看本王有伤在身,想赢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说完,抬脚踩在凳子上,垂手猛地拍向桌面。
可能是露肩装不大合身,好不容易兜着的一边肩膀也没能保住。
衣服滑落,他急忙拉好。不想让人看见他三十二块胸肌。
动作再快,肩胛骨熟悉的伤还是被云暖看见。
云暖:“”
她脑海中立马出现秦湛那日被麻三围在广场中央决斗时的形象。
一身紫色锦袍,头戴鎏金冠,丰神俊朗,站在一群土匪中,不是鹤立鸡群,而是凤凰飞出鸡窝。
现在
要不是说话声音在那里,云暖打死都不会相信。
果然她还是喜欢香喷喷的男人。
大概是头发没扎好,老是往前,遮挡眼睛,秦湛不停地用手撩着头发往耳后背。
“来来来,兄弟们给点掌声。”
又是一阵响彻天际的掌声。
“嘿,给你脸了是吧?”麻三下倾上半身,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敲,“本座一生最看不起小白脸。”
“呵呵,”秦湛也不惯他毛病,“本王不需要你看得起,本王的王妃喜欢就行。话说你这样的,”
他用拳头戳了戳麻三的半边胸口,嫌弃的啧啧两声,“这皮糙肉厚的可别磕掉女人的牙。”
周围大笑起来。
有人凑热闹,“后山娘们儿的牙都磕光了,也别想伤我们老大半分。”
“去去去,”麻三不悦,做了个打人的动作。
两人正打算开始,云暖实在忍不住了,这货不是受伤快要死了?
这会生龙活虎的算什么?
她拉开斗篷帽子,走到秦湛旁边,慢慢将脸凑近他的脸。
四目相对,两人都大叫起来。
秦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若不是影子哥眼疾手快接住他,他恐怕连人带凳子倒在地上。
云暖也往后退了一步,表情诧异。
“你怎么不躺在床上,跑这里?”
在后面看不清秦湛的造型,前面一看,真是一言难尽。
漆黑的头发差不多遮住了脸颊,两只翟翟生辉的眼睛十分有神。
要不是唇上毫无血色,谁知道这人前两天要死?
“我无聊,和麻三兄比试比试!”
云暖看向麻三,他一脸懵,急忙打圆场,“是,是的,太无聊了,他整天睡在那里,屁股上都长痱子了。”
云暖:“”
这谎话说的太敷衍了,这天能生痱子吗?再说他连头到尾才躺了几天啊?
搞的跟卧床十年八年似的。
云暖撅起小嘴,转身就走,这次肯定又被这货耍了。
她去斗智斗勇,还担忧他的伤势,他倒好在这里好不快活。
还有麻三到底怎么做到的,不过几天就把一只凤凰变成鸡?甚至比鸡还邋遢?
回到卧房,将斗篷脱了换了件青蓝色长袍,披上紫色夹袄,坐在那里生闷气。
秦湛探头探脑进来,看见桌子上的食盒,毫不客气地打开。
精美的点心,色香味俱全。
他一股脑将第一层的六块桂花糕吃完,还灌了一杯茶。
见云暖也不理他,怪没趣的。
“我以为你明天来呢?!”来的太突然了,他都来不及伪装卖惨博同情,“正,打算明天去接你!”
云暖白了一眼,“呵,你在这里住上瘾了?还明天接我?”
她还以为秦湛伤势严重,怕乌蒙山条件差,特地想早一点将他接回西山休养。
他倒好,要派人将她接来这里。
“你打算在这里做二代王?”
秦湛无话,撩了一把头发,拉着凳子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小手,“哪能,我只盼着快点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这两日我有多想你。”
边说边将云暖的小手放在嘴边摩挲,“这两日累坏了吧?”
“你老实交代,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不是你故意的?”
秦湛秒变正经脸,“是的。”
从宁溪给云暖下超量的寒凉药物时,他便不打算留她了。
而且,要提前清理西山的眼线。
当然,既然对付太子,那动的只是太子的眼线。
那夜他找云暖,留下匕首前,听到陈贵要宁溪搞到能代表秦湛身份的东西。好为以后的计划做准备,而宁溪盯上了云暖的十万两金的银票,打算晚上去偷。
他便带着匕首过去,并且故意和云暖吵架,吵架的时候宁溪就在窗户缝隙中偷看。
所以他的匕首没有扎在窗户上,而是扎在柜子门上。
只是没想到云暖会将玉佩拿出来。
所以宁溪偷走银票顺便带走匕首和玉佩,顺理成章的事。不会引起多大的波动。
后来,秦湛故意呵斥她,与她决裂。
并且让她偷听到自己和渺风的谈话。
谈话的内容点醒了太子,他一直想对付秦湛却找不到机会。
一场嫁祸的戏上演了。
之后一切都是按秦湛预料的发展。
云暖撅起嘴,她也并非生秦湛的气,只是认为他不该冒险。
“那你干嘛还要自己受重伤,那好危险,万一”
太危险了。
秦湛将她搂进怀里,“你做的事,我不方便做。”
就算他做的再完美,皇上都会怀疑可信度。云暖出面就不同了。
第一,秦湛对云暖不好,导致她离家出走,并且他写了和离书,云暖出面会在情感上赢得别人的好感,尤其是对她印象本就不差的皇上。
第二,她对事情的始末不是完全清楚,查探的时候,没有虚假掩饰的痕迹,皇上更容易相信。
再次,在太子和宁溪眼里,云暖就是个粗笨不堪,咋咋呼呼的傻子,智商没那么高,不需要多防备,换秦湛就不同了。对于什么样的敌人,会拿出什么样的态度,这是每个人的正常思维。
云暖没那么傻,他只需要稍微提醒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次就当锻炼锻炼她,尔虞我诈,波诡云谲宫廷风云需要她慢慢看透。
云暖后知后觉,确实如此。
她紧紧抱着男人,“我真的吓死了。”
“这伤我必须受,毒必须中,但我是百毒不侵之身。”
百毒不侵?
云暖一脸诧异,以为他说笑的,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
“真的?”
“真的,这件事只有温谷主知道,”多年前他中毒,实在回天乏术,温谷主用了最毒方法给他泡了七天毒浴。
最后终于捡了一条命,还有了百毒不侵之身。
云暖唏嘘,原来如此!
秦湛解释,只有生命垂危,云暖才会站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个合适的出场理由。
说起这个,云暖想起树林劫杀的事。
“树林劫杀另有其人。”
秦湛不以露出惊讶,“何以见得?”
云暖回想起在秦煜书房,他和秋水交手的事。
“那天晚上去见秦煜,他和秋水打起来了。”
秋水还废了他一只手。
如果是他派人劫杀,怎么可能不知道秋水的本事?
所以当秦煜说出:就凭她?
她就知道有人想借太子之事点把火灭了秦湛,那人一定知道秦湛受伤,也知道有人替他下山伸冤,所以他们守死路口,不让人离开乌蒙山。
只要错过期限,秦湛难逃此劫。
既然劫杀的人单独行动,没有和太子沟通,证明他们绝不是一伙,那人也不是好心暗地里帮助太子,只单纯想除掉秦湛。
云暖分析的头头是道。
秦湛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脸,在上面亲了又亲,“确实如此。那人觉得太子比我好对付,先除掉我,再对付太子。”
云暖瘪了瘪嘴,觉得秦湛活的太不容易了,一不小心,脑袋要搬家。
这样一想,也就明白他前世种种不得已的疏远。
“会是谁想害你?”她想到了秦轩,“前世我是被秦轩害死的,他才是幕后老大。”
秦湛微微皱眉,要不是经历一世,谁也不曾想那个说话总是带笑,外貌看起来像女人一样的十一弟会是个出手狠厉,赶尽杀绝的狠厉角色。
“你别管是谁,忘记前世。”
云暖点点头,抿嘴一笑,想起跟皇上编的那段过往,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一次出征给了我一双鞋?”
秦湛一怔,思绪纷飞。
好一会,温软一笑,声音带着宠溺,“时间太急,来不及找一双合脚的给你。”
当时乱糟糟的人群,他的耳边都是哭声,他烦躁的双手无处安放。
突然,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女孩,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挂着几根枯草,挤到他面前。
那双眼睛如黑曜石一样闪着纯净的光。
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心头的烦躁一哄而散。
当发现女孩光着一只脚,小脚丫不停地往后藏,要不是周围都是人,她几次差点摔倒。
他拿过一个包袱,从里面摸了半天,掏出一双鞋。
那是奶娘给他纳的千层底,鞋里还加了羊毛和棉絮,看起来柔软又暖和。
只用手抚摸了片刻便扔给了女孩。
那一年冬天,他少了一双鞋,却莫名多了一份牵挂。
云暖的眼睛很漂亮,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照亮回京的路,坚定胜利的信念。
“那是我奶娘给我做的最后一双。”
云暖睁大眼睛,不明白最后一双什么意思。
秦湛苦涩一笑,解释道:“她没等到我回来就死了。埋去哪里都不知道。”
从此,皇宫对他来说除了利益纠缠,再无其他。
云暖原本想说,那鞋子太大,她舍不得穿,藏在墙洞里,给老鼠磨牙去了,终是闭了口。
秦湛抱起她,“走,看看为夫的体力恢复如何?”
“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