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魔还真是名不虚传,小看它了我还为你死了。”
屋子外,另一个湫走了进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原本地上的那具尸体变成透明的冰雕,周围的血迹逐渐淡去,化为了一地积水。
“你有办法救她吗?”
灵力汇聚在一起,血管骨架构筑在无魂灵偶的周围,片刻之后,萧殊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指,细小的灵力如丝如缕,勾勒着什么,片刻后一只栩栩如生的灰蝶凝聚在指尖,蝶仅剩的神魂,虚弱的一阵风就可以吹散。
湫走上前,只看了一眼便道“救不了,她和你不同,倘若神魂保持完整也许我还能想想办法,但现在说句难听的,如果不是共生术,我打个响指,她就烟消云散了,看来这共生术和记载中有些不一样,不过好歹保住了一点残魂。”
“只可惜,她的情况太过罕见,保留下来的神魂十不足一,维持现在这种样子已经是极限了,想要恢复实在太难了,即便给她无魂灵偶,也没有用,就好像一滴水装不满一个杯子,她撑不起来的,虽然你救了她,其实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我没能救下她,识海之中,我被共生术所限,它本可以耗死我的,但是它放过了蝶,也放过了我。”
萧殊轻轻将手放了下来,灰蝶扑扇着翅膀不停在他身边打转,时而落在他的肩膀,时而落在他的额头,可没过多久,它似乎累了一般,灵体消散,在共生术的牵引下,残魂没入萧殊的眉心,安安静静的呆在了他神魂的周围。
“难怪”
湫眉头紧锁,萧殊这番话再一次印证了他的猜想,这就说得通了,记载中,三千年前的虚魔纪元,无论多么强大的灵士,都没能撑过两年,可蝶不一样,她保持了这种状态十余年之久,这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即便最后仍是失控化为了虚魔,但她持有这种力量被延长了十倍之久,三千年前人族率先接受了虚的赠礼,凭借这种力量近乎横扫了整片大陆,那么问题就变得非常严重的,到底是谁在暗地里进行试验?目的又是什么?
“既然你进到了蝶的识海,想必也看到虚了,它说过什么吗?”湫沉声问道,那不曾被人踏足的虚渊隐藏了太多秘密,也许虚灵界封禁也与之相关,即便无关,他身为灵道守护者,也必须追查到底。
“共生。”
“共生?什么意思,你是指共生术吗?”
“我猜它指的应该是神魂融合后的共生,拥有共同记忆,成为一体的存在。”
萧殊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虚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像是假的,可为什么它要放过蝶和自己,它又到底在畏惧什么?
“算了,先这样吧,蝶的情况我会再想想办法,虽然不乐观,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你无需过多自责,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想她会理解的。”
湫随口安慰了几句,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宿舍,再聊下去估计它真的走远了,他当然不可能让虚魔大摇大摆的离开灵宛,只是对方的强大超乎预料,试探性的七阶咒术冰索根本限制不了它。
七阶咒术虽然在湫手中是瞬发,但对于蔷薇和墨玲儿这种大灵士来说,这种阶段的咒术已经属于高阶,超出了她们的能力范围,而灵宛内,绝大部分的老师和学生都徘徊在大灵士和灵导师之间,换句话说,除了湫,基本上没人能在虚魔的手中活下来。
湫也有自己的顾虑,若他真横下心要拦住虚魔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必然要费上一番手脚,一大把年纪了,体力跟不跟得上暂且不说,自己苦心创立的灵宛一定是最先遭殃的。
“虚渊吗?是有很久没去了。”
湫在虚魔身上留下了一道隐晦的咒术,千里之内都可以感应到它的方向,这是一个机会,湫不可能白白放过,他可以对零的行动视若无睹,放任北叶国自生自灭,但他绝不容许,有人打虚渊的主意,这个隐患太大了,没有谁承担得起。
万幸,虚魔没有对灵宛内的老师或者学生动手,而是直接离开了,以着极快的速度朝南而去,它的方向正是这片大陆的中心,虚渊。
湫不曾踏足虚渊,在他年轻的时候,虚界城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当时那个地方的守境者还是各族的精英,在他还没有担任灵道守护者时候,也曾是虚界城守境者的一员,这是一份至高的荣誉,被各族尊敬的守境者。
他们放弃结婚生子,放弃家族荣誉,世间的一切再与他们无关,用一生的时间换取世间生灵的安稳生活,那个时候,湫只是一位灵导士,年轻气盛,这种实力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但在虚界城,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守境者。
与世隔绝的虚界城,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他结交了许多其他种族的朋友,接触到了很多不同的文化,当时可没有灵宛这种形成体系的灵道学院,湫对于灵道的学习全凭自己的天分和一位虚界城的老师的悉心教导。
每五十年一次轮换,他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虚界城,也可以选择离开,五十年对于人族而言已经足够久了,久的让一个青年变成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则作了尘土。
在老师死后,湫选择留守虚界城,担任老师之前的职位,管理虚界城内大小事务,直到下一个五十年的轮换他才离开。
百年时间,湫白发苍苍,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可身边那些其他种族的朋友,它们的寿命远比人族要长的多,漫长的岁月只是让它们看上去稍显沧桑,虚界城内没有种族歧视,守境者皆是平等。
它们总是调侃湫“我们来得比你早,你却老的比我们快,这才一百年,你就成这样了,趁着还走得动路,去外面看看吧,这儿还有我们呢,出不了事。”
湫笑着答应了,他呆的够久了,足足一百年,但这幅容貌却是他刻意为之,对于灵道的理解愈发深刻,他就越明白一个人的寿命并非不可逆转,就如同禁灵士阿尔的共生术,湫也有自己的办法,容貌的衰老是他对死亡的敬畏。
当时,各族间摩擦不断,人族长期处于弱势,只能在夹缝中生存,虚魔纪元之后,人族士气彻底垮了,再也没有国家这一说,只能称得上部落,委曲求全的保证基本生存,因为反抗迎来的只有死亡和毁灭。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湫的理念,人族为何孱弱,便是因为灵道的缺失以及彼此不和,有一部分灵士宁愿向精灵族传授灵道,保护精灵族中上位者的安全,以此换取优质的食物和更高的地位,也不愿意传授人族。
这在他们看来并没有错,付出总该有回报,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他们选择附属外族,换取更好的生活。
但也有人不屑,星月议会便是其中之一,在他们看来,附属外族的人,已经丢掉了身为人族的自尊,自愿成为了奴隶,是必须抹除的耻辱。
星月议会对这些人进行这无止境的追杀,被外族称为愚蠢的反抗者,因为不管他们再怎么刺杀,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就好像老虎被虫子咬了一口,根本不痛不痒,无论是兽族,还是精灵族,它们根本不在意。
人族没有威胁,他们已经被驯化了,大多数人都愿意归附,外族甚至愿意分给他们领土,帮助他们立国立法,就好像圈养家畜一般,至于剩下的可怜虫,再怎么蹦跶也翻不了天。
“你不应该被埋没在虚界城,他们需要你,该你去教他们了。”
湫一直记着老师最后的话,自人们第一次见到湫,他就是这幅衰老的模样,数百年间没有任何变化,他以传道者的身份自居,星月议会找到了他,共同创立了最初的灵宛。
这个似乎怎么都死不掉的老人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草堆,短短数十年,点燃了燎原烈火,散乱的人族聚集在一起,放下了彼此的恩怨,湫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位禁灵士愿意传授灵道,并且帮他们摆脱现状。
没有谁甘愿生来就低人一等,不是东躲西藏,就是活在刀俎之下,湫的出现让他们重拾了生而为人的自尊,是时候挣脱脖子上的枷锁了,它们忘了,虚魔纪元真正的起因到底是什么,自说自话的立下誓约,可事实上,千百年来依旧压迫着人族,该让它们偿还了!
等到它们意识到人族的变化已经来不及了,强大的灵士如雨后春笋一般,杀不尽,杀不完,人类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没有尽头,他们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绝不为奴。
各族之间本就摩擦不断,这下子彻底引燃了战争的导火索,大陆全面爆发了战乱,在湫和星月议会的带领下,人族几乎以全胜的姿态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百年后,甚至被人编成歌谣,铭记这一段历史。
灵阵浮现,湫化作一道流光,追着虚魔残留的气息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