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个好学生流失,让毕业班的老师们非常不满,对此,卓越老师特意嘱咐八班的班干部,注意班内学生动向,一旦有不对头的地方,及时向老师汇报,采取措施加以挽留。
这几天八班的王国庆表现异常,说什么在这里呆够了。薛丽平发现这一苗头,赶紧找到宋姣商量,怎么向老师汇报,向谁汇报。
最近宋姣心情不太好,不知谁总结出一个“秦椒定律”,只要和她谈恋爱,谁准能考上。这已经让宋姣很是上火,大骂天下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就是把心挖出来给他吃,他还嫌腥。也难怪,之前谈的两个男同学,一块学习的时候说得海誓山盟。别人谈朋友都是男生给女同学吃喝,到了宋姣这里都是男生蹭吃蹭喝,还能占到宋姣的便宜。等考上了大学,这两个男生立马变脸,找到新欢,这着实让宋姣上火。
这几天高三复习班里有人传播“秦椒定律”,并且还颇有几个男同学给宋姣写信,让宋姣极度烦燥:“操,这是啥行市?”
当薛丽平找宋姣商量王国庆的异常时,宋姣心里就有敌对情绪:“王国庆,他异常不异常跟咱啥关系?”
薛丽平却说:“这不是数学老师安排了吗,叫咱们注意一下班内的情绪。这个王国庆高考分数不低,如果降分数的话能走个中专。”
一听能读高中专,宋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上本科,也和咱没关系,咱操这个心干啥。”
按说,平时宋姣不是这个态度,薛丽平并不知道宋姣正在生“秦椒定律”的气。看着宋姣如此语气,薛丽平也有点泄气,的确,他们走不走,与自己何干,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那就算了,由他去吧,反正多考上一个本科,也不给咱奖金。”薛丽平也不愿意多事,见宋姣不积极,只好作罢。
见薛丽平不打算过问了,宋姣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毕竟,虽然是数学老师卓越安排的,但这关系到八班明年的升学率,况且宋姣还是肖文忠的老部下,如果班内流失一个好学生,对肖文忠来说真的是一个损失。所以宋姣说:“算了,我看还是去和肖老师汇报吧。操,咱班这伙人到底是咋想的,这个王国庆分数正好比录取线低一分,不会是有啥想法吧。”
于是,宋姣课也不上,就去找肖文忠汇报情况。
肖文忠听了宋姣的汇报,倒不奇怪,说:“这个情况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录取分数线下降一分,王国庆正好够线,所以走了个中专。”
王国庆被录取,应该在宋姣的预料之中,说:“噢,这小子走运了。中专也不错。”
肖文忠注意到宋姣这几天的情绪变化,说:“宋姣啊,复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负担过重。既然来了,就要安安心心学习。其实就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学习成绩的孬好,更重要的是心态。只要把心态摆正了,考大学有就了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咱好多复习生平时考试都不孬,可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这是为啥,心理压力太大。”
肖文忠的话击中宋姣的要害,宋姣说:“唉,回到家里不敢出家门,在学校里还稍好点。可是一收到考上大学同学的来信,有时觉得他们不是在鼓励我们,而是在炫耀,无形中增加了自己的压力。”
肖文忠一摸下巴,说:“都是过来人,我也不是头一年就考上大学的。身份不对等,有时确实是有偏见。其实,对于大学同学的来信,我并不太赞同。如果是写给高一高二或者高三应届班的学生,会起到鼓励示范作用,而给复习生再写信,似乎消极作用更大。不过,现在就是这么一种风气,咱也改变不了,能做的就是摆正自己的心态,放在包袱。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咱左右不了,但是要保证自己,心静如水。”
肖文忠没有明确指出宋姣谈恋爱的缺点,但宋姣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到了这个年龄,自己能把持得住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国庆情绪非常高,端着喝水陶瓷茶缸在宿舍里到处转游,很兴奋:“和大家没处够,才来了几天就要走,真舍不得大家。来,喝口水,以水代酒。”
王国庆端着陶瓷缸和这个喝一口,和那个喝一口,如果不是笑容满面,还真以为他要赴刑场英勇就义。
走到吴若水跟前,王国庆一举陶瓷缸,说:“来,和一瓢喝一大口,你的肚量大,能装水三千。”
吴若水一笑:“老头子上树,国庆,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你王国庆不叫王国庆,改成《红灯记》的李玉和了?临行喝咱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难不成真的去六中找鸠山?”
王国庆使劲喝一口水:“六中不是咱的地,去了六中岂不成了王连举?”
王国庆不说,吴若水也没再问。
晚自习之后,范进忠充分发挥灯长职责,习惯性地将灯泡拧上,在大家的洗漱之中,每晚的卧谈会开始。
王国庆的铺盖已经空了,几个同学赶紧把脸盆等杂物堆在王国庆的空位上。
郑春声问:“国庆去哪了,只喝了一口水就找不着人了,丽丽,丽丽,他到底干啥去了,你们也不报个案?”
薛丽平在忙着翻别人的提包,寻找好吃的,这小子晚饭又没吃饱。
吴新波咳嗽了一声:“王国庆的去向嘛,这个事情小来玩。人家没有去六中,就像一瓢说了,他没当王连举,而是上大学去了。”
吴若水有点纳闷:“皮子,这个点去上大学,是不是有点老头子上树,悬之又悬?”
吴新波说:“千真万确,这小子拿录取通知书时我看到了,好像是江北信息化学校,中专,学校一般般吧。”
薛丽平找到吃的,一边吃一边说:“这事是真的,今年的高考录取线降低一分,叫王国庆这小子走狗屎运了,刚好够分数。”
范进忠躺在床上,扣着脚丫子,很是受用,慢悠悠地说:“事是这么个事,意思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也得叫这小子走点运了。”
郑春声问:“灯长范举,此话有讲究?为啥别人不能走点运?”
范进忠说:“问得好,王国庆啥情况,咱九中的都知道吧,一瓢最清楚他的遭遇,他倒在一分的门槛上不是一次两次了。”
吴若水答道:“范举说得对,国庆在预选高考时净捣鼓一些老头子上树的事。去年他是插班到俺班复习的。说起来王国庆与一分有缘。头一年应届生预选,成绩绝对是南泰大学的料,南大可是咱南泰省的第一高校。没成想,高考成绩把老师家长坑的不轻,就是到最后降低了两分高中专录取线,他就差一分。父母觉得国庆预选成绩不孬,高考又差一分,肯定没发挥好,同意他来复习。你别说,平时的小考王国庆还真不含糊,但是关键时候掉链子,今年预选差一分没有通过,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种田。谁知过了十来天,县里又增补20个预选名额,他侥幸被选中。当时王国庆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就像已经考上大学,立马就回到学校复习。谁知该来的终究要来,该不是你的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高考成绩公布,国庆的分数又比省里公布的最低合格线低一分,当时把国庆气得跳着高地骂。但是又有啥办法呢,毕竟大学只有一分之差,所以他又信心百倍地回校复习,就和我们一个班了。”
薛丽平说:“你们没看到王国庆一回校复习就低头耷拉脑的么,整天就跟瘟鸡似的。要不是学校出台复习费分档的政策,他父母心疼三百块钱的复习费,就不打算让他回来了。后来分数高的可以只交一百块钱,他才垂头丧气地回来。”
郑春声问:“我说这个国庆老是垂头丧气的,谁高考落榜不这样?”
吴若水说:“老郑,你哪里知道,要不怎么说王国庆与一分有缘呢。他今年的高考分数还是老头子上树,又差一分。你说他能高兴的了?这次省里的录取分数下调,也终于应该让他走回运了。”
薛丽平有些羡慕:“王国庆时来运转,回家请客去了。咱还得努力,咱谁也别指望王国庆的一分好运能落在咱头上。”
“唉,这年月真是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刘武躲在暗处慢慢悠悠地说。
“咋,三十八,羡慕本举人老爷了?”范进忠问。
“人家王国庆因为降一分,高高兴兴地去上中专。而人家九班的王跃进,分数线都能上专科了,可人家愣是不去,非要回来复习,说是明年考本科,低于南泰大学的学校不去。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刘武说。
薛丽平有点吃惊:“有这事?”
刘武躺在床上,无聊地双脚蹬着床顶,说:“丽丽姐,爱信不信。这个王跃进离俺村不远,听说他的录取通知书都来了,本来他上大学,他哥哥娶媳妇,人生四大喜中的双喜临门。后来,这王跃进却不上大学又回来复习考本科。不过,又听村里有人说,这上大学的通知书也能卖两个钱。我当时没多想,后来王跃进的哥哥很热闹的结婚了,听村里人说,他家竟然没有借钱,这有点不正常。要知道王跃进家也不富裕,他要是在俺村,说不定我能排第三十九。现在看来,该不是王跃进把专科的名额卖给别人,叫别人冒名顶替上大学了吧。”
吴若水说:“操,真是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这似乎是王跃进把换来的钱给哥哥娶媳妇了。”
“有可能,不过这小子使使劲考本科绝对没问题,况且复习一年又不交钱。”刘武说。
宿舍的卧谈会还在继续,但灯长范进忠已经关死电灯,自顾睡觉,少数人还在摸着黑东拉西扯。
王国庆高高兴兴地走了,他空出的位子马上就有人填补上,而新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却让吴若水着实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