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渝州中考成绩公布的日子终于到了。

杨旭整天都守在家里，陪着老太太安享难得的静谧时光。

时不时拿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跟她斗嘴，又与她一起做了些家务，给她找足了存在感。

老太太初回家里时那点微不可察的拘束感，渐渐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这孙子陪着，舒心得很。

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心里记着姚恩霞出门上班前叮嘱祖孙二人查成绩的事，等菜全端上了桌，见杨旭似完全忘了这茬，便提醒道：

“你妈说，过了十二点就能查到成绩了，要不你这会儿就去打电话，查完了成绩咱再开饭？”

“没那必要，考不考得上我心里清楚得很。”

杨旭大大咧咧地在桌前坐下，“再说了，我妈还没回来呢，要查就等她回来了一起查，让她好好高兴高兴。”

“嗯，这样也好。”

老太太闻言笑意渐浓，点了点头，“你妈嘴上不说，心里在乎着呢，是该等她回来一起查。”

“奶奶，这话您可就说茬了。”

杨旭作色告状道：“您老人家没回来的时候，我妈一天恨不得念三次，念得我耳根起茧子了都。您来说，就这点事儿，她犯得着那么提心吊胆么？我都跟她说了肯定考得上。”

“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苦心啊，念你两句也是应该。”

老太太配合得十分默契，顺势说了两句绝对正确的话。

这娘俩能关系和睦，对她这寡居的老太太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让她省了不少心。

待到晚上，姚恩霞总算下班回家。

得知杨旭白天居然没打电话查成绩，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只好作罢。

餐桌上，祖孙三人随口说着闲话，谁也没提考分的事。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不说正事，这是杨家的老规矩了，在老太太面前姚恩霞更是做得滴水不漏。

吃完饭，又把桌子收拾干净，姚恩霞再也稳不住阵脚，没像往常那样立即去洗碗，而是催促杨旭赶紧打电话。

“电话你自己打，还是我来打？”

姚恩霞朝家里座机努了努嘴，似笑非笑地揶揄杨旭，“你莫是怕打得这个电话哦。”

杨旭不用打这电话也记得很清楚，中考总分750而自己拿了666分。

要想读渝州最好的一三八等顶尖高中自然没戏。可十八中？被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他这会儿乐于跟母亲逗乐两句，便顺着话头笑道：“您还别说，心里真有点怕。要不，还是您老人家来打吧？”

“少在这儿嬉皮笑脸，自己打！赶紧的。”

“遵命！”

杨旭不再拌嘴，掏出准考证，在姚恩霞关切的目光注视下，拨通了电话。

“语文124。”

“数学143。”

“外语148。”

......

“总分666。”

随着一科又一科的分数从话筒里传出，杨旭感觉母亲挨得越来越近，擒着自己胳膊的双手也越来越用力。

这小子比他妈高得多，姚恩霞最后几乎是整个人的身体都倚靠到了杨旭身上。

确定分数没有因为世界线变动而发生变化，杨旭放下心来。

挂断电话，转头就看见自己母亲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正满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害，敢情是她自己个儿害怕呢。

杨旭给了个安心的眼神，语气平稳地说：“六百六十六。”

“六百六十六？”

姚恩霞再次亲耳听到这个分数，转瞬间便眉开眼笑，用力在杨旭胳膊上拍打了一下，“哎呀！真的假的？你莫豁你老娘哟！”

“真的，假不了，你不是在这儿一起听的么，”杨旭咧嘴一笑，“要是不敢信的话，你自己再亲自打个电话过去查嘛。”

“哎哟，好！好！好！”

姚恩霞连说了三个好字，松开双手喜不自胜地上下打量了番杨旭，又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搞得好！没给你妈丢脸。”

杨旭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

“美得你！”

姚恩霞忐忑了好些天，到了现在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虽然嘴上骂着，可脸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

去年十八中录取分数线才626分，而她儿子考了666分，被录取可不就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将自己儿子瞧了又瞧，便喜不自胜道：“我先去洗碗，你自己打个电话告诉你爸，他也等着你出成绩呢。”

直到走出房门，她嘴里仍在念叨，“哎呀，六百六十六，哈哈哈！”

又对门外院坝上坐着椅子歇凉的老太太汇报道：“妈，您孙子考了六百六十六，考上啦！一分钱的择校费都不用花。”

老太太虽早就听见屋里动静，这会儿也凑趣连声赞叹：“哎哟，好，好啊！旭娃子能干！”

杨旭在身后看着，不由露出浅笑。

老妈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反正当初得知能拿到九百万现金时，也没见她这样开心。

过了一会儿，却又悄然发出一声叹息。

自己的确是考上了十八中，可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十八中的录取线也凑巧得很。

正好是666分！

他杨旭根本就是险之又险地踩着线考进去的。

如果母亲早知道今年十八中的录取分数线正是666分，刚刚得知自己的成绩后还能高兴成那样吗？

杨旭觉得，恐怕不能。

“唉......还任重道远啊。”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全当是善意的谎言吧，让姚恩霞这当娘的，多高兴一阵子也好。

......

杨旭踩线入学，有人却是远超过十八中区区666分的分数线。

“七百一！”

余小小得知这个分数，冲着话筒就惊叫了出来，唬得旁边的妹妹和奶奶还以为她是魔怔了。

再见她挂断电话后，脸上毫无血色，竟显得很是失魂落魄，赶紧上前安慰。

“天老爷!这是咋了?闺女?小小？哎哟，你可别吓唬奶奶啊！”

“范进中举！这故事我听姐姐讲过的。”

“.......”

余小小无言以对，蹲下抱住自己妹妹就情不自禁呜咽起来。

“呜呜呜！怎么是七百一啊！”

这分数，一三八哪个学校都可以随便挑了！

要没考这么高的分数还好，可现在......

自己早已报考了十八中，一三八中虽然想过，却无奈放弃了，这多少让她有些意难平。

当初自己干嘛不坚持一下呢！

余可可大致知道了姐姐为何会哭，安慰道：“姐姐，上十八中去读也挺好的呢，可以跟那天那位大哥哥读同一所学校。”

这话不说还好，她姐姐心情激动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这茬。

话音刚落，余小小脸色就一僵，顿时真心实意地哭出声来。

委屈。

我的天啊！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我。

双重打击下，余小小真有点自持不住了。

......

而在渝州另一个中考家庭，画面就要美好得多。

“出息了！600都不到，哈！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妈......咱先把撑衣杆儿放下，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你敢再给老娘跑！今儿你敢跑，明儿你就休想再进门儿！”

“哎哟！妈，老爸早说过了，儿子大了，不能瞎打啦！”

“我这当妈的打不得，明儿就让你那个当爹的来打！你这背时的再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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