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惜没想到的是,那个中午,她人生中第一次失约了。
她那时候也不会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
快速走到图书馆,乐惜不想浪费时间,径直走向了咨询台,直接问那里坐着的一个短发少女,“同学,我想找几本书,可以帮一下忙吗?有点急。”
边说,边把写着书名的那张纸条递过去。
那个短发少女接过纸条粗略一扫,眉扬了扬,说:“都是些很偏僻的书呢,我帮你检索一下。”
说着,空出一只手利落地在身旁的电脑上敲下几个字,然后在纸条上写下查出的书的编号,递还给乐惜,笑着说:“这些书分别在A区和B区,都是些没什么人借的书,找起来可能要花一番功夫呢。”
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慢慢弥漫开来,让乐惜微微皱了眉。
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她没空细想,向那女生说了声“谢谢”,就拿着纸条快速走向了A区。
然后,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找这些书,竟然花了她半个小时。
那个女生说“没什么人借”,实在是太抬举这些书了。
在乐惜好不容易在图书馆的几个角落把它们找齐后,每一本书上面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乐惜觉得,别说没什么人借了,估计上一次借这些书的人都已经在坟墓里躺了好几十年……
好不容易找齐了书后,乐惜抬头看了看图书馆上悬挂的那座古典英式大钟,心里忍不住着急。
现在早已经过了她平常跟陆昀约好的时间了。
咬了咬唇,她抱着一堆书跑了起来,心里暗暗盘算着一会儿见到陆昀要怎么向他说明这个不得已的情况。
这段在她计划里十几分钟就能往返半个多小时理应都能跑四五个来回的路如此艰辛,以至于在她气喘吁吁地把书抱到班主任面前,却得到一个“什么,我没叫你去拿书啊!天啊,你是从哪个博物馆里找来的书啊,拿走拿走,脏死了!”的答案时,她一向平静的内心出离愤怒了。
就像有一团火窝在心里,比太乙真人的三昧真火还要折磨人,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它熄灭。
记得上一次这么生气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呢?好像是老家隔壁住着的那个以吝啬刻薄出名的阿婆,污蔑小胜偷摘了她家里的柿子,还威胁要放狗出来咬他。
小胜被骂哭了,委委屈屈地擦着眼泪回家,把她气得够呛。
她当天就召集了村里的一群小伙伴,趁老巫婆出门,和伙伴们闯进她的院子把所有柿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当然下场不会好,阿婆气得路都走不稳地上门告状,在她面前不停地挥舞着一根胳膊粗的拐杖,那恶狠狠的表情仿佛刽子手。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当然满心不服,还梗着脖子大声反驳,要不是那天爸爸刚好在家里休假,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那根拐杖指不定就要挥到她身上了。
事后妈妈气得整整一个星期不肯理她,爸爸听完前因后果后,抱着她笑了半天,还拿刺人的胡渣坏心眼地摩擦她细嫩的脸蛋,边笑边说:“想不到我们家乐乐是只小母老虎,一点都不好惹啊!”
她窝在爸爸温暖的怀里,左闪右闪地躲避他的袭击,鼓着脸很不服气地说:“谁叫她欺负小胜!爸爸,如果她欺负你,我也会帮你报仇的哦!”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只可惜,上了初中后,他们全家人搬到了城里,那个每次走过她家门前都板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她的阿婆,从此以后再也没见到了。
……
乐惜抱着书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声刚好响起。
乐惜下午有课,而且,他记得陆昀昨天说,他下午也有课。
透过窗户,能看到顶楼的铁围栏一角,乐惜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暗叹一口气,径直回了教室。
陆昀他,肯定早就已经回教室了吧。
等有机会再跟他解释失约的原因好了。
刚刚踏进教室,耳边就传来隐约的嘲笑声。
那个骗了她的女生正和一堆女生围在一起,肆无忌惮地笑,还对她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乐惜脸色未变,抱着满满一怀的书,在那个女生逐渐变得惊讶的眼神里,走向了她,然后,把书重重地往她旁边的桌子上一放。
空气中顿时扬起了一场灰尘雨,乐惜早有准备,在放手那瞬间就往后退了一大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呛得满脸难受的她们。
“咳咳……李乐惜!你找茬啊!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那个女生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拼命用眼神射杀着她,气急败坏地嚷。
乐惜迎向她杀人般的眼神,淡淡地说:“我记得,这是你叫我帮你借回来的书,刚刚那句话,应该是我说的。”
“咳……我什么时候叫你帮我借书了!”
乐惜好整以暇地扬了扬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看着她,眼里透出些许冷光说:“你自己的字,自己不会不认得吧?
你不认得没关系,跟你同班了这么久的同学,甚至班主任,记性肯定都比你好。”
那个女生顿时白了一张脸,脸上的表情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你在威胁我?!”
这个李乐惜,平时不总是逆来顺受的吗?怎么现在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不是威胁,”乐惜把纸条仔细地收好,不带一丝感情波动地说:“在法律界,这叫证据确凿。如果我之前有给你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那么从今天起,你可以重新审视我这个人了。”
说完,转身就想走。
还有几分钟就正式上课了,已经有很多人回到教室,向她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样的小事,她没想闹大。
“李乐惜!”可惜,她好心给别人留面子,别人却似乎不领情,她没走出几步,后面就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你别以为凭着这些小手段,就能独占陆昀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导火线是这个么?
她确实疏忽了,陆昀这样的校园偶像,追起来是有一定的风险。
她理解,但不代表她就要乖乖接受。
“原来,你喜欢陆昀,”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看着她,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你觉得,把我和你的小手段告诉陆昀,哪个,会更让他讨厌呢?”
那个女生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惨白的,腿一软就倒在了椅子上。
她身边围着的一群女生顿时大惊小怪地叫个不停,仿佛她一瞬间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乐惜只觉得一阵无趣,没再停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喂喂,乐惜,你好强大啊!”
她刚坐下,前面细数下来跟她说过不超过三句话的女生立刻转过来,眼里闪着莫名的小星星看着她兴奋地说:“那可是班上出了名的大姐大袁晓红啊!
我们很多人其实一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抗。你竟然能让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做到的?”
原来是姓袁,不是姓林么?
乐惜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仍然被一堆女生围着的袁晓红。
嗯,可能是因为她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一样,她下意识觉得她应该姓林吧。
“喂,乐惜,我说乐惜!你怎么不理我!”
一个气鼓鼓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只见她前面的女生正微微嘟着嘴,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乐惜这才想起她刚刚好像问了她一个问题——怎么做到的?
乐惜囧了,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可是看到趴在她桌子上的女生眼巴巴地看着她十足好奇宝宝的样子,乐惜也不好不答,想了半天,只好很拙劣地转移话题,“嗯,原来她姓袁,我还以为她姓林……”
那个女生一愣,竟慢慢垮下了一张脸,只见她忽地直起了腰,用力跺了跺脚,很是无奈地叫:“李乐惜,你到底是不是跟我做了四年同学的啊!林是我的姓啊!你身为学习委员每天收作业竟然都不知道!”
她只是负责把作业送到教师办公室,真正收作业的不是她是组长好不好。
乐惜觉得很无辜,看着一脸好笑又无奈的林同学,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下次不交作业的话,我应该就会记得你的名字了。”
没交作业的同学名单,也是她写的。
林同学一脸我倒的表情。
乐惜抿了抿唇,加了一句,“或者,下次考试,你故意挂科,我也能记住你的名字。”
班主任喜欢把挂科的人留堂,这些通知都是她来说的。
可怜的林同学,这时候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才能表达出她心中有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的盛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