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爱脑袋斜向上四十五度。

并非是她自愿抬成这个奇怪角度，而是被打成这样的。

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霎时间。

北上爱半张脸完全通红，除了是被打红的之外，更重要反而是全班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让她在愣住的同时，全身汗毛矗立阵阵刺痛并且一股羞愤与恼怒直冲天灵盖，气得脸红。

难以置信。

脑袋气得都快要晕过去了。

“混蛋，你在干什————”

“啪！”

“啪！”

两个坐在座位上好像叫做‘纱纪’和‘花穗’的辣妹同伴刚弹射起步般站身起来，但嘴里话甚至都还没说完，就被绯村一心直接左右开弓地在脸上也各甩了一个巴掌。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喜怒不显于色。

但其实···他也是会生气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连被社会锻打得刀枪不入的社畜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他一心相较而言也不过就是两世为人比这些学生多活了一段时间、多经历了一点而已——而见得多了不代表就心无波澜了。

他相当瞧不起校园霸凌的人。

但同时的，过去的经历也让他明白，如果被霸凌者不自己心生反抗的话，他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会如此选择旁观的做法。

不过这次···稍有不同。

他还没问过三宫春香的态度，但却已经擅自出手了。

或许是因为被涂鸦的桌子？或许是因为被天妇罗填饱的肚子？···亦或者是因为她倒在地上时，那不想连累他人而脸上露出带着凄美之感的拒绝笑容？

三宫春香是个善良的孩子。

所以他出手了。

一点中学生面对抉择时会有的踌躇都没有，径直给这三个辣妹来了三个巴掌。

虽说有点冲动上头，但却不掺杂一点后悔。

心如明镜，行无阴霾。

“喂！喂！你这家伙！你干什么啊！”

“混蛋家伙！”

在名为‘集体’的人群当中，是会产生各式小团体的。

哪怕不过是二三十人的名为班级的集体，便是如上午上料理课时分组会简单快速地区分出各个小组一样，集团自然而然存在——成绩好的一组、长得好的一组、喜欢游戏的一组、搞运动社团的一组···在日本人称之为‘氛围’的相处环境当中，人会不自觉地就分类聚积。

然后，相互排斥。

三个涩谷系辣妹的‘组别’看上去不高，但实际上除了班里的‘学霸组’之外，大概在班级里是地位最高、最有发言权的···听上去相当中二，然而这种人以群分较高低的隐形对抗还真就是学校的日常。

在绯村一心动手后全场愣了好一会的，班上好几个成绩不怎么好的男生便是集体喧哗着站了起来。

整齐划一地从座位上离开走过来，冲上来围住了他。

这三个辣妹因为经常去游戏厅、卡拉OK、电影院等地方玩的缘故，和班上这些爱玩的男生都相当脸熟，大家一个大群体中有人被扇脸了，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坐得住。

这情况哪怕放在天朝，结果也得一样。

“你这家伙，别以为打了人能就这样没事啊！”

“打他，打死他——”

“给他个狠狠的教训看！”

领头的那个男生似乎是篮球部的成员，手上还蛮有力气，气冲冲过来左手揪住绯村一心领子直接就把他提了起来，右手抬起眼看着就想要给他一拳的样子了。

“住手！”

但是，那挥下的动作在一旁吓呆才反应过来的老师的高喊下，还是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双方几乎脸贴着脸，能够清晰看到面部的细节。

对方的动作生生停住，看得出那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

打架他们过去也没少打过，但那也都是在没人的地方欺负一些沉默寡言的家伙弄点零花钱，现在直接在老师面前、特别还是被大声制止的情况下···他还真不敢。

“你捡了一条命。”

用力地甩下绯村一心，领头的这个男生脑袋贴近绯村一心耳边咬牙地放了句狠话。

“别以为这样就能够算了，放学后我们会让你知道得罪了你惹不起的人会是什么结果。”

其余包围着的人也一样，死死瞪着他，低声地发出着威胁。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但既然同伙被打了脸，也就等同于他们也被人打了脸，不可能消得下气——还有，他们真要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会连带被人看不起，整个团体逐渐分崩离析，然后再被其他人给欺负回来。

这就是他们这种团体的存在形式。

···明明不过是学校，却搞得像是黑道一样。

“啪！”

围拢的男生在老师的驱赶下不甘心地散开，当事人的纱纪和花穗两人向绯村一心趁机甩过手来想要讨回一巴掌，却是被他简单就抓住了手腕。

剩下的北上爱被他刘海半遮盖下的眼睛望了一眼，整个身体更是僵硬得什么都做不了，腿一软坐倒在椅子上。

正常的上课秩序被绯村一心这么一闹，自然不可能简单恢复正常。

北上爱三人加上绯村一心，四个人一起被叫到了教师办公室，由班主任美奈子和教导主任一起来处理这件事情。

“绯村君，对女生扇巴掌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美奈子老师去安慰哭起来的女生三人组，绯村一心则是被四十来岁秃头大叔的教导主任拉到了角落另一边。

“她们先欺凌同学的，我不过是反击而已。”

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绯村一心坐到了茶几前的长椅上，不像个做错了事情的高中生呆立站着，而是直接坐到了教导主任的对面。

他的话语很冷静，就像说着不干自己的事一般。

甚至还饶有兴趣地拿着桌面上的茶壶给教导主任倒了一杯然后自己也倒一杯。

“哈···”

教导主任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地中海的脑袋。

北上三个人他知道。

毕竟是辣妹类型的高中生，很多时候行为都会触犯校规，他对这三人有相当的印象。

同样的，绯村一心虽然他没接待过，却也略有耳闻。

对学生来说自然不会关心个不怎么来上课的阴沉男生，但老师可不行——虽说不详细，但他也知道绯村一心家父母双亡，还有个在医院需要照料的妹妹，可以说完全一个艰苦人生模板。

所以现在这样有些不尊重相互间师生身份的举动，他就不开口了。

“北上三人有没有欺凌我还得讯问一下——但就算她们欺凌了，你这种直接向她们动手还击的做法也是不对的，会对其他人以及学校名声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教导主任劝导着。

听上去没有什么错误，但实际上整句话内核却是让个体完全屈从于群体——关键是不要对他人、特别是学校名声造成影响。

潜台词差不多就是等同让受害者忍受欺凌。

而他这种说法做法，实际上也代表了日本这边绝大多数老师、学校的想法。

管理欺凌现象相当麻烦，而且还可能影响学校的名声，对欺凌者处罚制止得废上许多功夫，反倒只要被欺凌者不要激烈反抗闹出大动静影响到大家，会让事件显得更加简单。

这就导致，哪怕被受欺凌者向教师等人倾诉，他们大多也只是对欺凌者说上两句就当做揭过了——这也导致日本的欺凌现象完全没点好转。

···实际上，也不仅学校是如此。

这种思维笼扩了整个社会。

“呵。”

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作为有相当独立思维的人，绯村一心对教导主任的说法不置可否。

他不会说暴力是正确的——但暴力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

嗯，起码有效减轻了他心中的火气。

接下来待在办公室中的时间，基本上等同于游戏里的垃圾时间。

教导主任说，他听。

听，但坚决不改——别说是认错，就是向辣妹三人组道歉他都不认可。

最后这样一拖着的，都快到放学时间了。

教导主任完全拿他没办法。

美奈子老师也过来了一趟，但绯村一心并没有因为过往美奈子这个美女教师对自己的关心而改变态度。

不过相较起一开始就不关注‘原因’的教导主任，他还是跟美奈子提了一下三宫春香的事情，并让她去医务室看看她的情况然后送她回家——闹出这么大的事，说不定班里那几个男生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而且···

比起身为男生的自己，美奈子不仅是女性、而且还是能够倾诉的老师，刚毕业出来还相当有责任心，十分适合三宫春香倾诉。

她也因此更能说出自己的遭遇，放空内心的压力吧。

“怎么会，她们居然这么过分···”

听了绯村一心的阐述，美奈子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充满了难以相信。

但虽然难以置信自己的班上会出现有这样的情况，但美奈子还是听他的嘱咐离开了。

而在办公室内，教导主任依旧说，绯村一心依旧喝茶。

“叮铃铃——”

就在这样沉闷的空气氛围当中，时间来到了下课放学的时刻。

教导主任完全拿这件事没有办法。

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也还是先早点放学离开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换做别的学生可能得一直商谈下去甚至还要叫来家长，但是考虑到绯村一心家里的情况，教导主任也就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了。

一边是女生、一边是孤儿，还是校园霸凌事件，从性质来说还真是相当棘手。

“打扰了。”

从长椅上站起，虽说相当不认同对方的说法做法，但绯村一心微微向教导主任点了点头，然后才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的脚步和来时一样，没有一点拖沓。

而在转身的他所没能看到的角落中，被另外的心理教师辅导着还在宽慰的北上三人组却是一直地目视着他的身影移动。

“绝对要他好看的！”

纱纪和花穗这两个皮肤明显黑得多、脸上粉底也更厚的辣妹望着绯村一心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就像是立刻想要扑上去咬下两口肉来一般。

高中生的脸面约等于他们的生命。

而女生的脸面更可以说等同于他们的生命。

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脸，比抢了她们的钱扒了她们的衣服还要让人难受。

“是吧，北酱？”

两人相互说着话接连一起诅咒着绯村一心，同时向主心骨的北上爱寻求认同，却是许久没有得到回复。

疑惑地扭过头去。

“···”

只见夹在两人中间的北上爱左手捧着左边被打了狠狠一巴掌的脸颊轻轻上下摩擦，还呆呆凝望着绯村一心离开的方向，短小不合规的超短裙校服之下两条光滑修长的纤细大腿不自觉地在前后交叠摩挲着。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眼神相当飘忽，嘴角甚至还微微翘起。

“北酱？北酱？你怎么了？是被打了现在还痛么？！”

纱纪和花穗两人一起将目光集中起来，担心地望着自己这位从未露出过如此表情来的好友。

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嗯、嗯···啊，不、不是，已经不痛了。”

被好友担心地讯问着，北上爱终于反应了过来，双手伸出左右摇摆着反应相当强烈的否定着，脸色却是不知道为何，不止是被打的左脸，两边脸颊都带上了异样的红晕。

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望着门外。

被打了，好痛，但是···

这边三人还呆在教师办公室，另一边绯村一心则已经回到了教室。

三宫春香那边有美奈子老师照顾，加上实际上他们两人不过就是一课之交，去医务室探访太过交浅言深，他只需按着自己以往的步调走就够了。

回到教室。

不出意外的，教室里大部分学生已经走光了，却有好几个男生将课桌拼到一起，正排排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棒球手套、羽毛球拍、保温杯等趁手东西，就直盯盯地望着门口的位置。

像一群饿狼一般。

直到看到绯村一心走进来，眼睛齐齐一亮。

“刷拉——嘭！”

绯村一心脚步没有停滞地步入教室，身后右手甚至连带地带上了拉门，将教室门关了起来。

后门本就关着，整个教室再度成为了‘密室’。

一步一步，冯村乡像是没看到这几个目光不善的男生，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你这家伙，还蛮有胆的啊。”

“嘭！”

几个大男生一齐从桌面上跳下站起，发出让人心脏一跳的响声来。

甚至还有人扔出一颗棒球，在地上弹起发生巨响。

他们就和今天下午那时候向绯村一心一样围了过来，不过却更加松散一些···也是，都拿着武器，伤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敢对纱纪她们动手，你，做好觉悟了吧？”

将绯村一心逼停，一行人笑着，手中拿着各种武器甩着，语气相当轻佻地向他宣告着。

然而，他们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料想中会看到，别人这种场合下都会露出来的惊恐表情。

只有阴暗的脸上，相当平淡的面容。

···让他们觉得更加不爽了。

“辣妹配渣滓，果然绝配。”

而面对众人的围拢，绯村一心岂止不慌，甚至那刘海重度遮盖的面容下还露出了笑脸来——如果不是眼睛被遮住了不少，再搭配着斜眼来嘲讽作用肯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这些本就算是混子的家伙也没什么好脾气，守在教室就是等着给他个教训的，被这样挑衅不可能忍得下气，领头那位中午揪起过绯村一心领子的男生拿着羽毛球拍当头当脸就向他甩拍来。

这一下要是中了，鼻子免不了遭殃。

但···

“啪！”

绯村一心动了。

微微侧过头的同时，他右手伸出成鸟嘴状，在这家伙打中他之前反而先一步抵达他手腕侧面，横着用‘嘴尖’撞击他手腕筋脉，让他整手松力，手中的羽毛球拍脱手而出从绯村一心他身侧飞过，径直命中了他身后另一位围着他的男生。

“好痛！！！”

不仅是被羽毛球拍正中面门的男生，这个在学校篮球部已然是半个主力的男生，也是满脸痛苦左手握住右手被绯村一心击中的手腕处，嘴里发出忍受不住的沉痛呼叫。

当初。

绯村一心之所以能够邂逅到‘神净流秘籍上册’这样的真货，便是因为他本就相当痴迷武艺冷兵器这些东西——虽说他的手脚功夫不如兵器，但也是入了门的级别，可不是普通人能够简单近身的。

说实话，如果想的话，刚才这个男生就已经死了。

从空门大开的中线突入，手指成嘴啄在对方喉咙处，一招就能取他性命。

···这么一看，他还真是相当仁慈啊。

“你们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一脸痛苦地捂住手腕，那个男生红着眼，还在大声叫嚣着。

其余人也热气上头，一股脑就向着绯村一心扑过来。

再能打，还能打倒他们拿着武器的一群人不成？

“上————”

‘啊’都还没出口，那脸上中了羽毛球拍的那哥们拿着保温杯刚举起手来甚至还没挥下，便是被绯村一心向后撤步一个后顶肘撞在肚子上，脸色瞬间煞白眼睛凸出连声音都发不出，捂着肚子就倒在了地上，动都不带再动。

“叮叮当！！！”

保温杯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其余几人看到这场面也面色一变，但想到在这里退缩会被人瞧不起，还是咬着牙继续冲了上来。

“嘭！”

“啪！”

“哒！”

“啊————”

空手。

不过是半分钟不到，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家伙瞪大的眼睛再度用力眨动时，只能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兄们围着绯村一心倒了一圈。

被打的时候还能哀嚎两下，现在倒着却是连声都不吱了。

“你、你、你···”

满头大汗一脸惊慌地他向后退去，这家伙却是刚好踩到了刚才掉在地上滚动的保温杯上，向后重重地坐倒在了地上，伸出手来结巴地颤着手指着他。

绯村一心下的手很有分寸。

普通人打人要么轻到只能打痛人，要么就重到让人被抬进医院，但通晓人体弱点、死点、痛点的他却是知道该怎么一下就让人直接倒下，满脑子只有疼痛除此外连呼吸都让人遗忘地满脑子空白。

而这在外人看上去，就像是满地尸骸一般。

从‘尸堆’里走出的他，哪怕样子还是平平无奇，整个人却也像是染上了夕阳给予的血色。

“不、不——你不要过来啊！”

看着绯村一心一点点踏步而来，那男的终于完全受不了了，倒在地上蹭着地面贴到了墙上再也无法后退后，嘴里发出了极度惊恐的声音。

“打得不错，但记得下次不要了。”

“嘭！”

走到浑身僵硬的对方面前，以俯视角度和他终于对视了一眼，绯村一心挺起右脚，膝盖直接便是撞到他下巴上，让他嘴角都溢出血丝地，直接在剧痛之下两眼一泛白晕过去了。

全员倒下。

绯村一心拍了拍手。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分钟时间不到。

双方的级别差太多了。

哪怕他只是空手，对上这些小混混都算不上的家伙，也跟玩差不多。

没有收获多少的成就感，就像是吃了一碗饭般的绯村一心闲庭信步地从一地人身上走过，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将中午被倾倒出来现在都还没收拾的课本全部收好之后，才是提着手提书包离开了学校。

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地，和往常一样去了医院一趟在穹那边露了下脸。

然后才是回家。

所以等到他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嗯？”

但让绯村一心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抵达自己家门时，居然在自己那冷清的一户建家门前看到了一位‘守护者’。

路旁稍显昏暗的灯光笼罩之下。

如流浪猫一般蹲在那里。

那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抱着双腿坐在一户建门牌下面孤独又凄凉的瘦小身影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抬起了眼中带着迷蒙的脸蛋来——正是三宫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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