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时,张甲乙便从入定中苏醒。
他下意识向旁边那个床铺看去。
一个穿着灰色小背心的青年,盘膝坐在床上,认真的注视着蓝盈盈的虚拟面板。
小青年听见张甲乙起床的声音,连忙关闭了屏幕。
向张甲乙扭过头来。
张甲乙看到这幅模样:
凌乱的头发,唏嘘的胡茬,略显苍白的脸色,深深的黑眼圈,充满血丝的眼睛…
以及那慌乱的神情。
张甲乙看了一眼他正在悄悄藏在身后的手腕,又打量打量他的脸色,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
“年轻人,贫道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
小李此时极为恭敬。
“少年太努力,老大徒伤悲。须知天地之道,过刚易折,过犹不及也。”
说完便起身下床,穿了道履,出了门。
“什么意思。”小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时踌躇不知所措。
良久,才茫然的跟了出去。
来到宿舍大院,此时五更时分,天微微亮,院无旁人。
只有一棵枫树。
一个长衣长发长髯,仙风仙骨仙容的道士,在树下…
打拳?
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拳术,动作轻柔,缓慢的像王八爬,拳头看起来又软又无力。
这拳如何打得了人?
小李更加迷惑了。
但片刻之后,小李便这越看越惊骇。
他分明发现。
随着张甲乙的动作,那拳头中始终有一股劲,在缓缓凝练,绵延不绝,如风似水。
连他脚下的枫叶居然都跟着这股旋风回水般的劲,飞舞、转动起来。
这是什么拳?
小李瞠目结舌,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刚才老天师说我过刚亦折,过犹不及。而现在他又当着我的面在打如此柔和、神妙之拳?”
“难道,难道,老天师在提点我?”
“是了!一定是老天师知道了我的军体搏杀术太过刚猛霸道,已经损伤了身体,所以才暗中提醒我,现在这拳法…定是秘授我的补过之法!”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解释不通!”
“高人呐!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喜欢打机锋,只度有缘人。”
“而我,江左区,天虹城,光明道巡警房,实习警员,李蜀,就是参透机锋的有缘人!”
这一刻,李蜀激动了,差点流出眼泪,憋的脸色涨红
再也禁不住,跟着练了起来。
转身,盘手,旋步…
尽量做到一模一样。
小李彻底沉醉其中。
虽然他始终没有感受到那旋风回水般的劲力。
又过两柱香后。
张甲乙突然停了下来,不是他已经打完了拳。
而是眼前这小李,有点碍着自己眼了。
他本来是想来疗养身体的。
别看他像个没事人似的。
其实经历死而复生,他这身体弱鸡的很,手无缚龙之力。
这如何不让他老人家着急?
所以,张甲乙才一大早就趁着晨日初升之际,练几趟拳,吞吐东来紫气
他甚至是捏着鼻子,忍着嫌弃,选择了当年老对头的武当太极拳来练习的,只为更好更快速的调养已身。
而这小李在干啥?
在模仿我吗?
扭扭捏捏不像话,像个娘们儿。
碍眼至极。
要不是这两天,张甲乙脾气突然变好了,非得上去一脚踹倒:“你挡着贫道吸仙气了!”
算了,不与小孩计较。
张甲乙瞪了小李一眼,拂袖离开。
“!”
“老天师这眼神是在告诉我什么?”
小李恭恭敬敬停下身来,看到这眼神,顿时愣住了。
“难道是警示我,不要暴露他龙虎山张天师的身份?还是觉得我天赋太差,练的不好,从而感到失望?”
“第二个原因应该是大概率,但第一个也不是不可能!也可能是两个意思都有!”
“老天师!放心吧,不管有几个原因,我都会加强努力练习,更会帮您隐藏身份!”
小李用力抿着嘴,暗暗发誓。
“哟,张道长起这么早?”
张甲乙刚晃悠到前面巡警房办公区,便碰见出来接茶水的陈横。
看着陈横满脸的胡子,张甲乙一怔:
“陈警长一晚上没睡?”
陈横微微一笑:“有些事,出去调查了一下。”
“好同志!”张甲乙伸出大拇指。
“……”
陈横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是龙虎大学的事吗?”
张甲乙摸了摸下巴,突然又问。
“…对。”
陈横看了张甲乙几眼,才吐出一个对字。
便不再吭声,只是面色难看起来,眼底有几分怒意,几分无奈。
张甲乙见状便知道,这陈横要么查到了什么,要么被某些人阻挡,什么也没查到。
而让一个超凡生命,一个巡警房的副警长感到如此无奈,半点不想多说。
那这里面的事肯定牵扯不小。
要是前世巅峰级实力,张甲乙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横推过去便是。
但现在,法力百不存一,天师剑印又不在身边,没个依仗,再加上人生地不熟,所以还是徐徐图之、谋而后定、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在张甲乙假装推辞不过陈横的请客,吃了来到此世第一顿早餐之后。
巡警们才陆陆续续来上班。
毕竟,昨晚的工作量确实大了点。
今天能来正常上班,全靠小伙子们身体壮,要不然就那一幅恢复剂也不顶用。
“各位辛苦一下,都要把昨日的战斗情况写成报告,上交过来,九点左右巡警司、研究所会来人了解详细情况,嗯,夏大警长待会就来。”
陈横看着办公室坐满的人如此说道。
众巡警听到前半段还没什么,听到最后一句,一个个都议论起来。
“麻的!老子们在外拼命时不见他,老子们在办公室写报告时也不见他,顶头上司要来了,他倒先滚过来了!”
“人家是谁?夏氏公子爷,夏氏什么级别?那是在联盟议员长会议中,都有一席之地的家族,是我们小小巡警能议论的?”
也有人阴阳怪气。
“嘘,别说了,夏大警长好像来了。”
有人道。
他听见了屋外,汽车的鸣笛声。
此时,由于怕打扰人家工作,闲的无聊的张甲乙,来到了外面院子里。
他正拿着一把扫帚,帮着清洁工打扫垃圾。
权当回报人家留宿之恩。
一辆悬浮车飘到院子里,张甲乙停下扫帚。
眼见着一尊看起来足有半吨重的中老年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黑色的警服穿在他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
头上那平顶帽,小了一圈,分明只盖住了他那光明顶。
“扫地的?没见过你,新来的?”
那人路过张甲乙身旁,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