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貌不扬的宋远,甫一出手便惊呆众人。
几位被白脸青年抢了先机而未登台的一阶公子,齐齐心道侥幸。
这着装朴素却能被谷家邀请的人,真非易与之辈。
心思活泛者,已经开始四顾打听起宋远的来历。
周围问了个遍,也无人知其姓名。
璞玉无主,这下他们看宋远更加是个香饽饽了。
在沁州这一亩三分地,在不知不觉间,宋远成为了一名冉冉升起的寒门新星。
拉拢出身卑微的异性少杰,一步步培养成自家女婿,是各大世家巩固自身势力的重要保障,远比雇佣客卿长老来得稳固。
大部分人只能从宋远的一息溃敌中看出他非常厉害,却不知他如何厉害,又厉害在何处。
像是叶清、李承志、卫长青等人,修为略高,神识敏锐,将个中细节尽收眼底,才更能明白宋远的天才之处,看他的眼神也饱含欣赏。
撼山霸拳是一门以威力见长的霸道拳法,作为封魔司提供给编外封魔使的基础武学,不能算是高深。
行功路线强调调集内功的浩瀚,而不追求汇集内力的速度。
是故以前工于秘笈的宋远,凭借他出众的天赋和强硬的意志,便能修成封魔司十年难得一遇的重拳,跨越过出身的局限,趟平丹药秘宝的差距,成为沁州地界第一流的天才武者。
那样的他,亦能一如当下一鸣惊人,却不会让叶清等人由衷欣赏。
在天才的集群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天才,与世人无异。
他们或许知道普通人眼中那样的宋远如何卓越,于己之心却无共鸣。
就算把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夸得天花乱坠,又怎么能让有识之士产生共鸣。
而现在,宋远所展现出来的拳速,分明超脱了一门基础重拳拳法的上限。
那瞬息十拳,拳拳皆是竭力,相当于以往的数个宋远一同出手。
这极有可能代表着他不拘一格,已挣脱了秘笈的束缚,自行改良了行功路线,直窥武学大道的本质——随心。
经受叶清刺激过后的宋远,懵懵懂懂中,完成了一次重塑人生般的升华。
从工于秘笈到专于武道。
这转变,直令叶清自愧弗如,艳羡不已。
发现好的东西,人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他需不需要自得另说。
即是看得粗浅一些,宋远由一个重拳武者变成拳如闪电的重拳武者,同时拥有两项一流的武学天赋,使得他潜力的卓绝再攀高度。
放眼巍巍大晋,也可称之为一流。
任何一个在法武二道上浸淫多年的修者,都明白修为层阶并不能很好的判断一名修者的实力。
人的智慧差异,悟性差异,使得在掌握同等力量时,往往展现出巨幅的差距,宛若天地鸿沟。
因此,哪怕宋远半年晋升一阶的修炼速度不过中上,叶清等人却均会把他视作天纵之才敬重。
如此虎子,焉可不敬。
因为宋远,卫长青再看向叶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
他看得出宋远对叶清的敬畏。
不过重视归重视,他仍是底气十足。
若叶清只是比宋远修为高些。
武学领悟尚在一个层次上。
那他过会儿。
便要让叶清深刻认识一下命运的不公。
灵丹的蕴养,灵器的强横,甚至所修功法的层次,都是他与生俱来的优势。
于此,卫长青没什么兴奋的,内心反倒有些挫败。
傲气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面对一个年龄比他小的人,最大的倚仗竟是家世。
虽然是卫家的少主,卫长青却甚少理会家族琐事。
对于本族联合其他七族对李承志六年来的打压,他并不知悉内情。
他只知道叶清在不久前的测阶仪式上狠狠折了他们卫家的面子,作为卫家此代最杰出的后辈,他要与叶清乃至其身后的李承志斗上一斗了。
若只是争风吃醋,还不至于让他一直惦记着叶清。
天涯何处无芳草。
而清傲的他,向来是拒绝的那个。
生在世家,母亲自小便告诫卫长青,家族之事莫要细思,随俗浮沉便是了。
你若要深究个对错,只会是自寻烦恼,这是一名群居物种的渺小个体应有的自觉。
对则对矣,错又如何?
难不成操戈同室,骨肉残杀不说,自己也要颠沛流离。
卫长青,深以为然。
宋远没打够,享受了众人的欢呼声之后依旧赖在台上不走。
李承志向他隐晦眨了几下眼,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下擂台。
这论武一为即将进行的交易会助兴,二为同辈之间友好的切磋交友。
你将人打得狼狈,不道歉也罢,还孤傲地立于台上,好似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一般。
在李承志看来,过于锋芒毕露了,免不得招来非议,招惹蚊虻骚扰。
他是过来人,有这方面的经验。
长此以往将烦不胜烦,何必去出那个无谓的风头。
况且,碧池之后,百丈之外的高阁上,正有几名泰斗人物饶有兴致地观摩着呢。
怎样也不能让根基浅薄的宋远太过张扬。
过早进入那些人的视野中,素来是坏处大于好处。
这夜的月光分外清幽。
月光下,高阁上。
那束手而立的三人风轻云淡。
一个风流倜傥,一个长髯飘飘,还有一个锦衣垂老。
正是江白、吴万与谷多三人。
江白拍着阑干,瘦削的面颊像是狐狸一样,隔着百丈距离打量着望舒阁中的场景。
“老吴,你走眼了,看来不止是叶清不凡。”
吴万抚了抚胡须,故作讶异地问道:“怎么,你还有一个爱妹?”
……
宋远一路上也不理会莫名其妙贴近恭维的几名俗人,只在路过叶清时得意地微笑着,甚至看都看未看旁边国色天香的程凝然,又回到座位上安静地吃喝起来。
见着宋远这刚直的行为。
程凝然大为心安。
这人不坏。
更不可能带坏叶清了。
转念,瞧了瞧同样对自己不甚在意的叶清小哥,她叹了口气,愁从心起,忽然明白了那些少年为什么面对自己总是畏畏缩缩的。
如师父所说,找个长得养眼又洁身自好还在意自己的如意郎君。
就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