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定字诀的落成,竟果真让得叶清寸步不可移动。
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化境层次的踏雪无痕催动到极致,也不能摆脱禁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斐平托双掌,缓缓汇聚出浩瀚的掌劲,一步一步朝他迈进。
“方外妖术!”叶清惊慌大喝,这是他第一次领教大晋之外的道法,便不慎遭中。
自从张斐动用秘术,召出脑后虚影之后,手段就变得极端诡异,竟然探不到灵气波动,而有言出法随的伎俩。
那张斐挪动着两条肉腿,仿佛蹒跚的稚童,行动极缓。
秘术再怎么玄妙,也只会是辅佐,真正的杀招在于掌劲。如果不能重伤叶清,这即是他人生的绝舞,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所以,即便向来姿态从容的叶清,好似因为惊慌而方寸大乱,他仍旧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浑身散发出孤绝的气息。
挣扎片刻,眼见挣脱无门,叶清索性不再理会。
转而迅速拂起长袖,试图以袖劲扰乱张斐。
强大的袖劲击打在身,让得张斐微微一颤,旋即全身寒力涌聚,一身琉璃剔透的玄冰之甲,泛出深海般恐怖的幽蓝色泽,将那肥大的身躯整个遮掩。
“七转玄阴术,幽蓝战甲!”
身处险地,张斐更加的自信,冰冷道:“你若去过东闽岛,应该如雷贯耳,但可惜,这辈子你没有机会了。”
那玄阴之术共有七转境界,纵使张斐天赋不低,是东闽岛前十的青年俊杰,如今也只能修炼到五转,许多绝技无法施展。
生死攸关之际,不惜燃烧本源,付出十几年的寿命,催动玄阴解之秘术,浑身的玄阴灵气沸腾到极致,他才可以短暂的达到七转境界,从而召出幽蓝战甲。
咔嚓!
脚下土地,因为承受不住极度的严寒,崩开无数条裂缝,丝缕寒气从中升腾。
叶清如同立身寒狱,整个人被冻成冰雕,他不死心的再度拂袖,关节处传出咔咔的响动,若非胳膊中流淌着炽烈的纯阳内力,这拂袖能够使得骨骼脆断。
那袖劲射在幽蓝战甲上,竟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深蓝的色泽仿佛深海,甫一接触,便把袖劲囫囵吞噬。
叶清见此一幕,心神微颤,不由打消骚扰的念头,专心凝聚气势,准备迎接那积蓄多时的恐怖一掌。
时间并不站在张斐这边,他也没有让叶清等待多久。
几个呼吸后。
那玄阴掌劲在胸前,几乎凝成一座山川,缭绕的寒气仿佛云雾,不仅散发出天雷一样的恐怖气息,更令叶清有直面山河的渺小感觉。
“玄阴圣掌!”
伴随张斐的猛然一推,寒力川泽如倒挂的银河,以一个弥漫的态势飘荡开来。
霎那间,寒意滔天,纵横席卷,空气被极致的冰寒全然冰封,整个寒阴力场的十丈区域内,瞬间化为真空,一股恐怖的小型寒暴正在形成。
在寒暴的中心处,叶清那清秀的面庞古井无波,虽然这决胜时刻并非由他主导,让他稍稍惊慌了几息,但冷静下来,无论对方的手段多么诡异,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有化境层次的地玄级功法作为底牌,他又何必慌乱。
就在张斐推出双掌的同一时刻,叶清也将气势完全的调集,瞬即一指直出。
轰隆!
掌劲与指力凶猛撞击在一起,寒阴力场骤然告破,束束月光终于倾斜而下,阴暗竹林忽的明亮,宛如素月新生。
与此同时,浩大的气劲波动辐散开来,巨震伴随着巨响,轰然席卷过整座乡镇,刚巧迈进野竹林的乡勇们,忽然被整个掀飞,人仰马翻摔了一地。
而经由寒力冰冻,十丈之内的野竹也遭受到冲击,悄然阖根脆断,无数竹屑在林中飞扬,如地震中尘埃乍起。
巨震的核心地带,四目相对之下,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叶清正催动金钟罩,召出金色光幕狼狈地抵挡巨震余波,张斐体表那坚不可摧的幽蓝战甲忽然泯灭,足以碾碎人躯的冲击力直接碾在那具肥大的肉体上,一口血线似如泼水泼洒而出,张斐仰面倒地,命悬一线。
“草!”挡住凶猛的余波,叶清身形闪烁,拂散飘扬的碎屑,来到张斐身边。
“你奶奶的,原来只想拉我当垫背。”他大骂出口,样子十分气愤:“枉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这张斐分明没有留任何的后手,无论叶清有没有接下玄阴圣掌,自身都将死在余震之下。
那肥硕的身躯现在形如一滩烂肉,无力地滩在碎裂的土地上,人也奄奄一息。
“天亡张氏。”张斐呻吟着,没有理会叶清,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悲怆里。
曾几何时,卫国侯张家还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老侯爷六阶修为威震三军,而今的最强者竟不过区区四阶,还是他张斐一个血缘淡薄的旁系子弟。
现在,他也即将西去,千年大族终究要走向覆灭,追随先朝的脚步。
想到这儿,看了看叶清,张斐那苍白的脸色显露讥讽之意,不过却非讽刺前者,而是嘲笑此代齐君的荒诞不经。
他初来大晋一天,便遇上如此少年英杰,被揭露身份,被久战而败,巍巍大晋又有多少个叶清般的少杰呢。
“螭吻憩于海,鱼跃踏凌霄。”
“螭吻憩于海,鱼跃踏凌霄。”
“哈哈哈哈……”张斐念叨起一句话,竟越念越觉得可笑,突然大笑起来。
叶清眼睁睁看着他笑到吐血,笑到失去声息,把他所念的话语,默默记在了心底。
“鱼跃踏凌霄,好大的口气。”
探出手指,确定张斐已经死去,叶清毫不留情,翻验起尸身。
除了怀里那枚奇特的石戒,竟然一身孑然,完全与四阶强者的身份不相符。
而那柄中品的大环刀,在最后的寒暴和冲击之中,也已经刀口卷刃,刀灵大损,价值百不存一。
“这次亏大发了。”叶清摇摇头,颇为玩味的想道,心中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张斐最后展现出来的玄妙手段,虽仍是法道的术法,却迥异于大晋的所有流派,什么言出法随,在州司半载,从来不曾听闻,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好在对方所修不精,只有辅助的作用,不然他很可能会殒身于此。
“这天地,比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叶清远眺东方,星月清明,心中豪情忽起,回荡起那句话。
螭吻憩于海,鱼跃踏凌霄。